在他們活動的這一帶叢林裏,三位朋友的身影,叢林「居民」都很熟悉。小猴子對他們很了解,經常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吱吱喳喳地打鬧、嬉戲。阿卡特在的時候,小東西們跟他們還保持一定的距離。對克拉克,雖然有幾分害怕,但差快與不安少了許多。要是兩個「男」的都不在「家」,它們就一直跑到梅瑞姆跟前,摸摸她的手鐲,或者跟吉卡玩——吉卡簡直成了它們無窮無盡的快樂的源泉。小姑娘跟它們玩,喂它們。只剩下她一個人的時候,它們就陪著她直到克拉克回來。
作為朋友,這群小猴子並不是一點兒用處也沒有。打獵的時候,它們幫她跟蹤獵物。它們經常跑到她那兒鄭重其事地宣布附近有羚羊或者長頸鹿,有時候還跑來警告她,來了一只席塔或者努瑪。這些身輕如燕、十分敏捷的小夥伴們還從大樹枝頭給她采摘她和克拉克都夠不著的肉厚味美的鮮果。有時候它們也跟她惡作劇,可她總是對它們非常溫柔、友好,小猴子們則以半人半獸的方式向她表示自己的鐘愛與依戀之情。猴子的語言和巨猿的語言有許多相似之處,因此梅瑞姆可以和它們談話。不過由於詞匯極其貧乏,這種談話絕對談不到有趣,更難說是一種享受。有些比較熟悉的東西,它們都有自己的稱呼,引起痛苦、歡樂、悲傷、憤怒的原因、條件,它們也可以用自己的語言來表達。它們最基本的詞匯和類人猿很相似,很容易讓人想到那是猿的母語。猴子談話根本涉及不到夢幻、理想、希望、過去。將來。它們只談眼前——而且主要談如何填飽肚子,如何抓虱子。
對於一個漸近成年的女孩兒,這樣的精神食糧顯然無法滿足她的胃口。梅瑞姆覺得這些猴子只不過是些可以偶爾在一起玩玩的朋友,她還是把自己最深沉、最真摯的感情向吉卡傾訴。她跟吉卡講阿拉伯語。她知道吉卡聽不懂克拉克和阿卡特的語言。而且克拉克和阿卡特都是「男」的,他們說的那些事情一個阿拉伯「娃娃」是不會感興趣的。
自從小「媽媽」從酋長的村莊跑出來之後,吉卡身上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它的衣裳和梅瑞姆大體上一樣。從肩膀到膝蓋圍著一小塊豹子皮,額頭上系著一根細細的草繩,上面插著顏色鮮豔的長尾小鸚鵡的羽毛。胳膊和腿上戴著草編的手鐲和腳鐲。吉卡已經完完全全成了一個小「野人」。不過它的心沒有變,還是從前那個梅瑞姆的忠實的「聽眾」。吉卡的一大優點是,它從來不去打斷你的談話,自個兒插嘴說點兒什麼。今天,也是這樣。它已經頗為耐心地聽梅瑞姆嘮叨一個小時了,現在正靠著一棵大樹的樹幹,眼巴巴地望著梅瑞姆一縱身跳到一棵大樹上,在樹木間蕩來蕩去。
「小吉卡,」梅瑞姆說,「今天我們的克拉克出去好長時間了。我們很想他。小吉卡,你不想嗎?我們的克拉克不在家的時候,大森林可是太寂寞、太沒意思了。他這次可能給我們帶回什麼東西呢?給梅瑞姆帶回銅腳鐲?還是從黑人婦女那兒給我搶一條軟乎乎的鹿皮圍裙?他對我說過,很難從黑女人身上搶到東西,因為他不殺婦女。他撲上去從她們身上搶首飾時,她們十分野蠻地跟他對打,驚動了那些拿著長矛和弓箭的男人,克拉克只好逃到樹上。有時候,他把一個黑女人帶到樹上,搶走她的東西,帶給梅瑞姆。他說,黑人現在很怕他,女人和孩子一看見他就尖叫著跑回茅屋。他一直追到村子裏,很少有兩手空空回來的時候,總是帶回許多箭,還給梅瑞姆帶一件禮物。克拉克是叢林居民中最偉大的人。我們的克拉克,吉卡,不,我的克拉克!」
梅瑞姆的談話被一只小猴子打斷了。那個小東西從附近一棵樹上一個筋鬥翻下來,正好落到她的肩膀上。
「快上樹!」它叫喊著。「快上樹!有猿來了。」
梅瑞姆回過頭朝這個破壞了她的寧靜的小朋友懶洋洋地瞥了一眼。
「你上樹去吧,小瑪努,」她說。「我們這片叢林裏的瑪幹尼(巨猿)只有克拉克和阿卡特。你是看見他們打獵回來了。小瑪努,你的膽子太小了。也不定那天看見自己的影子就會嚇個半死呢!」
可是小猴子還是吱吱喳喳叫個不停,然後自個兒爬到「上層通道」最安全的地方——巨猿是不敢追到那兒去的。不一會兒,梅瑞姆就聽見有人在大樹枝葉間穿行的聲音。她仔細地聽著。原來是巨猿——克拉克和阿卡特。對於她,克拉克也是一只猿,一只瑪幹尼,他們三位在一起的時候,經常這樣互相稱呼。人是他們的敵人,他們已經不再認為自己屬於人的範籌了。在猿語中,塔瑪幹尼是白猿的意思,用來稱呼白人,可是他們三個並不全是白人,用起來很別扭。而岡瑪幹尼是黑猿的意思,用來稱呼黑人。他們三個誰也不是黑人,用它更不合適。於是三位夥伴幹脆把自己都稱作瑪幹尼——猿。
梅瑞姆想裝睡,跟克拉克開個玩笑,便緊閉雙眼,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她聽見那兩只「猿」越來越近,已經到了旁邊的一棵大樹上。他們一定發現她了,因為兩個家夥停了下來。可為什麼他們一聲不響?為什麼克拉克不像平常那樣大聲問候她?這寂靜是一種不祥的預兆。不一會兒梅瑞姆聽見一個鬼鬼祟祟的聲青——有一個猿向她爬了過來。一定是克拉克想跟她開個玩笑。哦,梅瑞姆可不能讓他捉弄!她把眼睛悄悄睜開一個縫,心髒好像一下子停止了跳動。原來不聲不響向她爬過來的是一只她以前從來沒有看見過的巨猿,它的身後還跟著另外一只。
梅瑞姆機靈得像一只松鼠,飛身躍起。幾乎就在同時,巨猿向她猛撲過來。姑娘從一棵樹蕩到另一棵樹,在叢林裏飛快地穿行,身後緊跟著那兩個寵然大物。一群小猴子在他們的頭頂又喊又叫,盡情辱罵那兩只瑪幹尼,同時給姑娘加油,指路。
梅瑞姆在大樹間蕩來蕩去,越來越接近「上層通道」,因為這裏的樹枝很細,經不住巨猿的重量。巨猿追趕的速度也的來越快。前面那只有好幾次差點兒把她抓住。但她總是突然來個沖刺,或者冒險躍過「萬丈深淵」,飛上對面的參天大樹,及時逃脫巨猿伸過來的魔爪。
她越「飛」越高,安全似乎已經唾手可得。她又大著膽子跳過一道「深淵」,抓在手裏的那根樹枝搖搖晃晃向下懸垂,沒有再反彈起米。梅瑞姆還沒有聽見樹枝斷裂的聲首,心裏就已經明白,她錯誤地估計了這根樹枝,以為它能經得起自己的體重。樹枝吱吱咯咯地響著,然後喀嚓一聲從樹幹上面折了下來。梅瑞姆在參天大樹蔥蕪的枝葉間向下墜落,設法抓住了另外一根樹枝,這時她已經落了十二英尺。以前,她也曾從樹上跌落下許多次,並不特別害怕。讓她懊惱的是這樣一來,延誤了不少時間。她剛振作起來向安全的地方攀援,一只巨猿已經落到她棲身的樹枝上,伸出毛乎乎的長胳膊抱住她的腰。
另外那只猿幾乎同時追了上來,向梅瑞姆猛撲過來。可是已經把梅瑞姆抓到手的那只巨猿,抱著姑娘往旁邊一閃身,朝它的夥伴齜著牙,十分凶狠地嗷叫了幾聲。梅瑞姆掙紮著想逃走。她猛擊巨猿毛乎乎的胸口,撕扯它面頰上的胡子,還用雪白、有力的牙齒咬那家夥滿是租毛的胳膊。巨猿十分凶狠地扇了她幾個耳光,然後把注意力集中到它的同伴身上,因為那家夥對梅瑞姆已經垂涎欲滴。
已經捕獲了梅瑞姆的巨猿抱著這個跟它擠命撕打的俘虜,無法在搖搖晃晃的樹枝上和對手對打,便縱身跳到草地上.對手也緊跟在它的身後跳了下來。於是,兩個家夥在草地上大打出手了。搏鬥過程中,它們不時停下,把梅瑞姆再抓回來。因為姑娘一有機會,拔腿就跑,但總是逃不脫那兩個凶神的手心兒,一會兒被這個抓住,一會兒又被那個抓住。把她抓到手之後,這一對兒「難兄難弟」就又拚命撕打起來。
梅瑞姆被揪扯回來,自然少不了一頓毒打,有一次她被打倒在地上,昏了過去。兩只猿一看用不著再為她分散精力,越發獸性大發,使盡十八般武藝,直打得血肉橫飛。
它們頭頂上,那群小猴子吱吱喳喳地叫著跳過來跳過去,氣得歇斯底裏大發作。「戰場」四周無數只羽毛華麗的鳥兒也憤怒地叫喊,連嗓子都喊啞了。遠處,一只雄獅仰天長嘯。
那只更壯實的猿一點一點地撕扯著它的敵手。它們在草地上翻滾著又咬又打,還像摔跤手一樣掙紮著爬起來,你推我拉,扭成一團,鋸齒貓牙深深陷入對方的皮肉之中,直打得鮮血染紅了那片草地。
它們雖然打得天翻地覆,梅瑞姆躺在地上還是昏迷不醒,一動不動。終於一只巨猿咬斷了另外那只巨猿的頸靜脈,兩個家夥最後一次一起倒在地上。它們在血泊中一動不動躺了半晌,後來那只更壯實的猿自個兒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它抖了抖染著鮮血的皮毛,毛乎乎的喉嚨發出呼嚕呼嚕的響聲,在姑娘和被它殺死的巨猿之間走過來走過去。然後,腳踩同伴的屍體,仰起碩大的腦袋,發出可怕的吼叱。小猴子聽見這令人毛骨悚然的叫聲嚇得四散而逃,羽毛華麗的鳥兒也展翅高飛,雄獅又長嘯一聲,不過這一回離得更遠了。
巨猿又一次蹣跚著走到姑娘身邊。它把她翻轉過來,彎下腰嗅了嗅她的臉,聽了聽她的胸。她還活著。猴子們又跑了回來,站在樹上一窩蜂似地叫喊著,盡情地怒罵,侮辱那只得勝的巨猿。
巨猿齜牙咧嘴,朝它們咆哮著,表示心中的不悅。然後俯下身來,把梅瑞姆抱起來扛到肩上,蹣跚著穿過叢林,身後跟著那一大群憤怒的猴子。
情思悠悠
泰山之子--情思悠悠
情思悠悠
克拉克打獵歸來,聽見猴子激動得吱吱喳喳亂叫,心裏明白一定發生了很嚴重的事情。也許是哪個粗心大意的猴子——馬努落入毒蛇黑斯塔的「圈套」。小夥子不由得加快速度,把巨猿阿卡特甩到了身後。猴子是梅瑞姆的朋友,應該盡力幫助它們。他沿著「中間通道」飛快地奔跑,不一會兒便回到梅瑞姆棲身的那棵大樹上。他放下捕獲的獵物,大聲喊姑娘的名字。沒有人回答。克拉克連忙跳到一個比較低的樹杈上,尋思一定是海瑞姆和他開玩笑。
在梅瑞姆經常蕩著玩的一棵祖樹枝上,克拉克看見吉卡背靠粗壯的樹幹「坐在」大樹下面。這意味著什麼呢?梅瑞姆和她的小吉卡可是形影不離。克拉克揀起「洋娃娃」,別在腰帶上,又喊了起來,聲音比先前還大。依舊沒人回答。那群猴子雖然還在吱吱喳喳叫個不停,聲音卻越來越遠,漸漸地聽不太清楚了。
它們如此激動不安,會不會和梅瑞姆的失蹤有什麼關系呢?這個想法像一道閃電從腦海裏閃過,克拉克急不可耐,沒有等阿卡特,徑自朝叫喊聲漸漸遠去的方向飛奔而去,沒過幾分鐘便追上了那群猴子。猴子看見克拉克立刻大叫起來,還比比劃劃直指前面那條林中小路。克拉克順著它們的手指望去,立刻明白了這群猴子之所以如此惱怒的原因。
看見梅瑞姆軟綿綿地伏在一只巨猿毛乎乎的肩膀上,克拉克的心仿佛停止了跳動。毫無疑問,她已經死了。一種莫可名狀的悲哀與痛苦在他的心中油然而生。刹那間,整個世界都消失了,只剩下巨猿高高隆起的肩膀之上扛著的那個線條優美、弱不經風的姑娘。
哦!小海瑞姆就是他的世界,他的太陽,他的月亮,他的星星。現在,隨著她的遠去,所有的光明、溫暖和幸福都如落花流水,永遠消逝了。他痛苦地呻吟著,然後,仰天長嘯,發出比野獸還要凶殘的吼叫,縱身跳下大樹,向那只犯下滔天大罪的巨猿猛撲過去。
巨猿聽見這聲充滿敵意的怒吼立刻回轉身來。「殺手」克拉克看見那張凶狠醜陋的臉,越發怒火萬丈。原來這家夥正是把他從「競技場」趕走的那個猿王。他曾經滿懷熱望,到它那兒尋找友誼和庇護。
猿王把姑娘放到草地上,又重新投入戰鬥,爭奪這個它已經為之付出昂貴代價的「戰利品」。不過這一次它可是碰上一個不堪一擊的對手——它也認出了克拉克。它不是曾經不費吹灰之力就把他從「競技場」趕跑了嗎?於是它低頭彎腰,朝這個竟敢對它的權威挑戰的白皮膚野獸猛沖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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