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悚篇

 猿朋豹友

 埃德加 賴斯 巴勒斯 作品,第8頁 / 共4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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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一個人呆著的時候,她才有點兒快樂。她和「洋娃娃」吉卡玩兒,要嘛就采野花兒住頭上插,有時候還用草打繩子。他們不管她的時候,她總是忙著幹這幹那。還總唱歌兒。無論多大的痛苦也泯滅不了她那幼小心靈裏的快樂與甜蜜。但是酋長在旁邊兒的時候,她絕對不敢吱聲,只能把千般的柔情深深埋藏在心底。她怕父親有時候簡直到了歇斯底裏的地步,她也害怕冷酷無情的大森林。凶殘的林莽包圍著這座小小的村莊,白天猴子吱吱喳喳,小鳥歌聲婉轉;夜晚則是食肉動物的天下,咆哮聲、呻吟聲、咳嗽聲不絕於耳。是的,她害怕密密的大森林,但是更怕酋長。在她那幼小的心靈裏,柯瑞姆曾經多次希望逃進可怕的叢林,永遠不再看到總讓她膽戰心驚的父親。

這一天,她正坐在首長的羊皮帳篷前面,給吉卡編草裙子,酋長突然走了過來。快樂的表情立刻從梅瑞姆的臉上消失。她縮到一邊,趕緊給臉色鐵青的阿拉伯人讓路。酋長飛起一腳把她臉朝下踢倒在地上。小梅瑞姆躺在那兒一動不動,渾身顫抖,欲哭無淚。酋長惡狠狠地罵著她,鑽進帳篷。那個幸災樂禍的黑女人笑得前俯後仰,露出一顆令人作嘔的大黃牙。

梅瑞姆斷定酋長已經走了之後,又爬回到帳篷投下的那片陰影之中。她悄悄地躺在那兒,把吉卡抱在胸前,小小的身體因為陣陣抽泣而長時間地顫動。她不敢大聲哭,生怕酋長聽見再回來打她。在她那幼小的心田裏,還有遠比肉體上的折磨更令人心寒的痛苦,那就是一顆渴望被人所愛的孩子的心意識到愛已經永遠拋棄了她。

在小梅瑞姆的記憶中,除了酋長與瑪布諾的嚴厲和凶殘,就只有一片空白。她似乎還模模糊糊記得有過一個溫柔的母親。不過梅瑞姆覺得,這也許僅僅是因為自己渴望那種永遠得不到的愛撫而產生的幻覺。她把這種愛撫都毫不吝惜地給了吉卡。大概再也不會有哪個孩子像吉卡這樣受寵愛了。小梅瑞姆對「孩子」的態度與父親和老保姆對她的態度背道而馳。她簡直把吉卡嬌慣到了極點,每天都要親上吉卡一千次。吉卡有時候也淘氣,可是小媽媽從來不懲罰她,相反,她總是愛撫她。安慰她。她之所以這樣,恐怕僅僅因為自己渴望愛。

現在,她把吉卡緊緊抱在胸前,漸漸地不再嗚咽,終於能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對著吉卡的耳朵,把心中的痛苦向唯一的知心人傾訴。

「吉卡愛梅瑞姆,」她輕聲說。「為什麼父親不愛我呢?是我淘氣嗎?可我一直想做一個好孩子來看,我從來不知道他為什麼要打我,不知道自己幹了什麼惹他生氣的事。剛才他狠狠地踢了我一腳。可我只是坐在帳篷前頭給你編裙子,並沒有幹什麼錯事。難道我錯了嗎?吉卡。啊,親愛的!我不知道,一點兒也不知道!吉卡,我真想死。昨天,獵人們抬回一只獅子。它已經死了,再也不會悄悄地溜過去捕殺毫無覺察的獵物了;它的大腦袋和鬃毛老長的肩膀再也不會把夜裏到溪邊喝水的羚羊、斑馬嚇得魂飛魄散了;它也發不出震天動地的怒吼了。獅子死了。獵手們把它抬進村的時候,人們都狠狠地打它。可是它並不在乎,它感覺不到人們的拳打腳踢,因為它已經死了。吉卡,等我死了,也感覺不到瑪布諾和父親的拳打腳踢了。那時候我就真正幸福了。啊!吉卡,我多希望自己已經死了啊!」

如果吉卡想規勸梅瑞姆幾句的話,也被柵門外面傳來的一陣爭吵聲打斷了。梅瑞姆側耳靜聽。懷著小孩兒特有的好奇心,她真想跑過去,聽一聽人們為什麼這樣大聲吵吵。村民們已經向聲音傳來的地方魚貫而去。可是梅瑞姆不敢。毫無疑問,酋長在那兒,如果讓他看見,一定又是一頓痛打,因此梅瑞姆只能一動不動躺在那兒,悄悄地聽著。

不一會兒她就聽見人群沿著大街向酋長的帳篷走了過來。她把小腦袋小心翼翼地向帳篷那面探過去。她沒法兒拒絕吵鬧聲的誘惑。因為村子裏的生活太單調、太枯燥無味了,她渴望發生點兒什麼事情。她看見兩個陌生人,都是白人,沒有跟隨從。但是等他們走過來的時候,從土著居民的談話中,梅瑞姆聽出他們還有一支相當強大的隊伍,駐紮在村於附近。他們二位是來和酋長談判的。

阿拉伯老頭——酋長在他的帳篷門口迎接客人,對這兩個陌生人端詳了一會兒之後,眯細一雙狡黠的眼睛。他們在他面前停下腳步,互致問候、陌生人說他們是來收購象牙的。酋長哼了哼鼻子,說他壓根兒就沒有什麼象牙。梅瑞姆倒吸了一口涼氣。她知道就在旁邊那座茅屋裏,上好的象牙幾乎堆到屋頂。她又把頭向前探了探,想看清楚這兩個陌生人長得什麼模樣。哦,他們的皮膚怎麼那麼白!他們的大胡子怎麼那麼黃?

突然,那兩個白人中的一個朝她瞥了一眼。她連忙縮回腦袋,因為她害怕所有的男人。可還是沒有逃脫那人的一雙眼睛。梅瑞姆注意到,他臉上掠過一種十分驚訝的表情。酋長也注意到了白人這種變化,而且猜到了其中的原因。

「我沒有象月,」他又說了一遍。「也不想做什麼買賣。快走吧,現在就走。」

他跨上幾步,把陌生人向門口推去。兩個大胡子白人大聲嚷嚷著表示抗議,酋長毫不示弱。威脅他們膽敢違抗,只能是自取滅亡。兩個白人只好掉轉身,離開村莊,立刻回他們的宿營地。

酋長向他的帳篷走了過來。不過他沒有進去,而是徑直走到羊皮「牆壁」下面躺著的梅瑞姆跟前。小梅瑞姆嚇壞了。酋長彎下腰,抓著她的胳膊一把提起來,十分凶狠地拖到帳篷門口,推了進去,然後跑進去,又抓住她毒打起來。

「就在這兒呆著!」他惡狠狠地說。「永遠不要讓那兩個陌生人看見你那張臉。下一次再在不認識人面前拋頭露面,我就宰了你!」


  

他又朝梅瑞姆臉上使勁兒煽了一個耳光,一腳把她踢到牆角。梅瑞姆使勁兒忍著,沒有呻吟出來。酋長一邊自言自語嘟噥著什麼,一邊焦躁不安地踱來踱去。瑪布諾坐在帳造門口,口中念念有詞,還不時抿著嘴輕聲地笑。

在陌生人的宿營地,那兩個大胡子白人正興致勃勃地談論著什麼。

「毫無疑問,馬爾賓,」卡爾·詹森說。「讓我疑惑不解的只是,那個老混蛋為什麼這麼長時間沒有去領政府懸賞的那筆巨款。」

「對於阿拉伯人,有些東西比金錢還重要,」斯文·馬爾賓說。「報仇就是其中之一。」

「不管忑麼說,試一試金錢的力量總沒有什麼壞處,」詹森回答道。

馬爾賓聳了聳肩。

「在酋長身上試設有用處,」他說。「我們可以在他手下的什麼人身上碰碰運氣。首長絕對不會為了得到那筆賞金而放棄報仇。現在提懸賞的事。他只能越發相信我們已經知道那個孩子是誰了。剛才能活著回來,算我們走運呢!」

「那麼,就試著賄賂什麼人吧,」詹森表示同意。

可是賄賂也失敗了。而且想起來就讓人後怕。他們在村莊外面駐紮了幾天之後,才選中了賄賂的對象——酋長手下一位大個子黑人老工頭。這家夥在沿海地區住過,知道金錢的力量,在亮閃閃的金幣面前,背叛了主子。他答應,這天夜裏,把他們急於得到的小女孩兒帶來。


  

天剛黑。兩個白人就開始安排「遠征隊」開放的種種准備工作。到半夜一切都已准備就緒,腳夫躺在行李什物旁邊,隨時可以出發。全副武裝的武士們在阿拉伯人的小村子和宿營地之間巡邏。老工頭帶來白人主子正等著的那個女孩兒之後,他們就組成衛隊在後面壓陣。

不一會兒,通往村莊的小路傳來一陣腳步聲。白人和武士們都警惕起來。來人不只一個。詹森迎過雲,壓低嗓門兒喝問:「誰?」

「木比達,」來人回答道。

木比達是老工頭的名字,詹森放心了,不過他還有點疑惑,為什麼老頭要帶別人跟他一塊兒來?疑慮很快便煙消雲散了。原來有兩個人拍著一副擔架,他們要的人就躺在擔架上面。詹森在心裏惡狠狠地咒罵,那個傻瓜是不是給他們送來個死的。他們可是按活人的價給他賞錢的。

抬擔架的人在白人面前停下腳步。

「這就是你們用金子換來的東西,」兩個人中的一個說。他們放下擔架,回轉身拔腿就跑,眨眼之間在黑暗中消失得無影無蹤。馬爾賓曾了詹森一眼,嘴角現出一絲苦笑。擔架上面躺著的人用布苫著。

「怎麼了?」詹森說,「撩起布,看看你到底買來個啥玩意兒。這個死人的價碼可夠高的了。而且我們還得頂著炎炎烈日,抬著她走六個月,才能到目的地!」

「那個傻瓜應當明白我們要的是活人,」馬爾賓一邊抱怨一邊捏著那塊布的一角,扯下蒙在擔架上面的單子。

看見躺在櫃架上面的死人。詹森和馬爾賓都惡狠狠地咒罵著倒退了幾步,原來出現在眼前的是老工頭木比達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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