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全名就是潔西。」她的語氣不太自然,「每個人都這麼叫我,我沒有別的名字。」「好的,潔西。」公寓的門開了,有個男孩小心翼翼的走進來。他一眼就瞧見機·丹尼爾。
「爸?」男孩以詢問的眼光看著他父親。
「這是我兒子,班特萊。」貝萊低聲介紹道:「班,這位是奧利瓦先生。」「他是你的夥伴,是不是,爸?你好,奧利瓦先生。」班特萊的眼睛變的又亮又大。「對了,爸,下面鞋店發生什麼事?新聞廣播說」「現在別問任何問題,班。」貝萊厲聲打斷他。
班特萊垮著臉,看看他母親。他母親示意他坐下。
「我叫你做的事情你做了沒有,班特萊?」他坐下時,潔西伸手摸摸他的頭發問道。他的頭發跟他父親一樣黑,個子也快長的跟他父親一樣高了。但除此之外,他像他母親。他有潔西的鵝蛋臉,淡褐色的眼睛,樂觀開朗的人生觀。
「做好了,媽。」班特萊說著,俯身向前看看正在冒熱氣的大盤子。「我們吃什麼?不會又是人造牛肉吧?媽?」「人造牛肉有什麼不好?」潔西說,緊抿著嘴唇。「現在,專心吃你面前的東西,不要多嘴。」顯然,他們要吃的正是人造牛肉。
貝萊也在自己的位子坐下。他跟班特萊一樣,寧可吃別的東西也不想吃這種氣味濃烈、吃完以後嘴裏還會留下怪味道的人造牛肉。但是潔西早已解釋過她的難處了。
「唉,伊利亞,我沒辦法。」她曾經這麼說:「我整天生活在這個區,我不能樹立敵人,否則日子會不好過。他們知道我做過助理營養師,而且,在這層公寓裏,就算是享有星期天在家吃飯這種特權的人也沒有幾家,要是我每隔一個禮拜就拿走牛排或雞肉的話,人家就會說,我在食物調配室有勢力、有交情。他們會到處張揚,傳來傳去,那樣我根本就出不了門了,也沒法安心去個人私用間。其實,人造牛肉和原生蔬菜都是很好的東西。它們的營養十分均衡,一點也不會浪費,而且還有豐富的維他命和礦物質,以及任何人所需要的每一種養分。再說,我們每個禮拜二在地區餐廳吃飯時,想吃多少雞肉就可以吃多少雞肉。」貝萊立刻屈服。潔西說得對,生活中的首要問題就是減少跟周遭人群的摩擦。不過班特萊還不能深刻體會這一點。
果然,這回他還是有意見。「媽!」他說:「我為什麼不能用爸的配額券去地區餐廳吃飯呢?我寧可去那邊吃。」潔西有點生氣,搖搖頭說:「班特萊,你怎麼還是這樣不懂事?你想,如果人家看見你一個人在那裏吃飯,好像你不喜歡你的家人,或是被家人趕出去似的,人家會怎麼說?」「噢,媽,這跟別人有什麼關系嘛!」貝萊生氣了。「你媽叫你怎麼做你就怎麼做,班特萊!」班特萊很不痛快的聳肩膀。
坐在房間另一頭的機·丹尼爾突然開口了:「府上吃飯的時候,我可不可以看看這些膠卷書?」「哦,當然可以!」班特萊說著離開餐桌,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這些書是我的,我經學校特准向圖書館借來的。我去拿我的閱讀鏡給你用。我的閱讀鏡很棒喔,是爸在我去年生日送我的。」他把閱讀鏡拿給機·丹尼爾。「你對機器人有興趣嗎,奧利瓦先生?」貝萊的湯匙「當!」一聲掉到地上,他彎要撿起來。
機·丹尼爾答道:「有,班特萊,我很有興趣。」「那你一定會喜歡這些書,都是跟機器人有關的。學校要我們寫一篇關於機器人的報告,所以我正在研究。這是一個相當複雜的問題。」他神氣的說:「我本身的立場是反對機器人的。」「過來坐下,班特萊!」貝萊急得不得了,「不要煩奧利瓦先生。」「他沒有煩我,伊利亞。」機·丹尼爾說:「改天我很樂意跟你談談這個問題,班特萊。不過,今天晚上我跟你父親都會很忙。」「謝謝你,奧利瓦先生。」班特萊回到桌邊坐下,朝他母親做了個鬼臉,然後低下頭,用叉子割斷一塊松松脆脆的粉紅色人造牛肉。
貝萊暗想:今晚會很忙?
接著他想起自己的工作來了,身體不由得一震。他想起一個外世界人死的直挺挺的躺在太空城裏,他也想起,這幾個小時以來他一直為自己的難題所困,居然忘了這冷酷的謀殺事件。
第五章
鋼穴--第五章
第五章
潔西跟他們說再見。她戴了頂正式的帽子,身穿一件角質纖維短外套。「對不起,我出去一下。」她對機·丹尼爾說:「我知道你有很多事要跟伊利亞討論。」她說著打開門,同時把兒子推到門口。
「你什麼時候回來,潔西?」貝萊問。
「我什麼時候回來比較方便?」她停住腳步。
「呃…不必整晚都待在外面。我看就像你平常回家的時候回來,差不多午夜吧。」他說著,以詢問的眼光看著機·丹尼爾。
機·丹尼爾點點頭。「很抱歉把你趕出去。」「別這麼說,奧利瓦先生。其實我今晚本來救跟朋友出去玩的。」她推推兒子:「走吧,班。」男孩很不情願。「噢,為什麼一定要我出去呢?我又不會吵他們。真是的!」「聽話!」「那我為什麼不能跟你一起去看次以太影片呢?」「因為我要跟朋友去,而你有你自己的事」門關上了,中斷他們母子的談話。
現在,這一刻終於來了。貝萊曾將它至之腦後,他曾經這麼想:首先,讓我們跟機器人見面,看看他是什麼德行。然後:帶他回家。最後是:我們吃飯吧。
但現在這些都結束了,無法在推拖了。此刻,他終於必須面對謀殺案,面對錯綜複雜的星際關系,面對這可能住使他升級、也可能讓他被撤職的問題。而且,除了向眼前的機器人求助之外,他甚至無法開始。
桌子還沒有收回牆壁裏,他的指甲在桌面上劃來劃去。
機·丹尼爾開口:「我們說話會不會被別人聽到?」貝萊驚訝的抬起頭來:「沒有人會去偷聽別人家講話的。」「偷聽不是你們的習俗?」「這是不好的行為,丹尼爾,沒有人會這樣做的。你還不如假定他們會我也不知道會不會在你吃飯時盯著你的盤子看。」「或者,假定他們會犯謀殺罪?」「什麼?」「殺人也違反你們的習俗,對不對,伊利亞?」貝萊不覺火冒三丈:「你聽好,如果我們要在一起辦案,你就別模仿外世界人那富目中無人的樣子。要傲慢自大,你沒資格,機·丹尼爾!」他忍不住特別強調了「機字號」這個字眼。
「如果我說的話讓你不高興,我向你道歉,伊利亞。我只是想指出,由於人類偶爾會違反習俗而殺人,所以他們也可能會違反習俗而觸犯較輕的偷聽行為。」「這公寓的隔音很好。」貝萊仍然皺著眉頭。「你沒聽到我們左鄰右舍有什麼聲音吧?那麼,他們也聽不到我們的聲音。再說,誰會想到這兒正在談論重要的事情?」「我們不能低估敵人。」貝萊不耐煩的聳聳肩膀。「我們開始吧!我手頭上的資料很簡單,所以討論起來也很容易。我知道有個叫羅奇·沙頓的人被某個或某些身份不明的人謀殺了。沙頓是奧羅拉世界的公民,太空城的居民。據我所知,外世界人都認為這是一件孤立事件。我沒說錯吧?」「你說的很對,伊利亞。」「他們把這件事和另一件事聯想在一起。最近外世界人在主持一項計劃,打算以外世界的形式為藍圖,將我們轉變成一個結合人類與機器人的社會。這項計劃曾數度遭人企圖破壞,於是他們便認為謀殺案和此事關系密切,很可能是某個組織嚴密的恐怖團體幹的。」「對。」「好。那麼第一步要清,外世界人這種假設成立嗎?為什麼謀殺案不會是一個單獨的狂熱份子幹的呢?地球上的反機器人情緒固然激烈,但是並沒有出現任何有組織的團體在策動這種暴力行為。」「可能是不公開的。不對。」「好。就算有個秘密組織,專門破壞機器人和機器人制造廠,他們也會清楚,去謀殺一個外世界人士下下之策。我看,做這件案子的人頭腦八成有問題。」機·丹尼爾一直很注意聽貝萊說話。「我認為你所謂的『狂熱份子』可能性不大。」他說:「被害人是經過刻意挑選的,案發時間又過分恰到好處,因此這顯然是有組織的團體精心策劃的行動。」「唔,看來你手上的資料比我多。抖出來吧!」「你的措辭含糊不清,不過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必須先對你說明一些背景資料。伊利亞,太空城的人對他們跟地球之間的關系很不滿意。」「那又怎麼樣?」貝萊喃喃道。
「有人告訴我,太空城剛建立起來時,我們大部份人都理所當然的以為,地球上會很樂意采取外世界已經實行得很好的統合社會制度。在初期的暴動事件過後,我們甚至還認為,這只不過是你們的人民面對新奇事物時所表現的驚慌反應而已。但結果證明,事實並非如此。反抗的行動依然持續不斷,即使在地球政府以及大多數市政府的合作下,情況還是沒有多少改善。當然,我們的人對這點非常擔心。」「是嗎?那是出於利他主義的胸懷嘍?」貝萊說。
「也不盡然。」機·丹尼爾回道:「不過,你對他們的動機給予正面而肯定的評價,這點很好。就我們的立場來說,一般人都相信,一個健全而現代化的地球對整個銀河系是有利的。但是我必須承認,在外世界,也有極力反對這種論調的人存在。」「什麼?外世界人之間也有歧見?」「當然。有些人認為,一個現代化的地球同時也意味著一個充滿危險的帝國主義地球。尤其是那些跟地球關系較接近的舊世界,他們的人民特別有這種觀念。他們有強烈的理由難以釋懷,他們忘不了星際交流剛開始那幾個世紀當中,自己曾在政治及經濟上受過地球的操控。」貝萊歎了一口氣。「唉!都是老掉牙的歷史了。他們真的那麼擔心?他們還在為一千年以前的事恨我們?」「人類,」機·丹尼爾說:「有你們自己的怪異結構。在許多方面,你們不像我們機器人這麼合情合理,因為你們並沒有經過事前的線路設計。不過有人跟我說,這樣也有好處。」「大概吧。」貝萊冷漠道。
「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機·丹尼爾說:「總之,地球的改革連續遭到失敗,已經促使外世界主張國家主義的党派勢力高漲。他們認為,地球人顯然不同於外世界人,無法依循同一傳統。他們說,如果我們強派機器人進入地球,那麼終將導致帝國主義地球複蘇,這會毀了整個銀河系。你知道,他們永遠不會忘記地球上有八十億人口,而五十個外世界人的人口總和才不過五十五億多一點。我們在這兒的人,特別是沙頓博士」「他是個博士?」「社會學博士,機器人學專家,很傑出的一個人。」「我知道了,繼續說吧。」「我說過,沙頓博士和其他人都明白,如果我們不斷失敗,而導致外世界的不滿情緒加深的話,那麼,太空城和它所代表的意義將無法再持續多久了。沙頓博士覺得,當務之急便是了解地球人心理學,而且是盡最大的努力去了解。我們常說地球人天性保守,說『不變的地球』、『地球人思想難測』,這些話說來容易,但都是陳腔濫調,逃避問題而已。沙頓博士說,這些都是無知的論調,我們不能拿一句老套的說詞或一些陳腐頑固的思想當擋箭牌,而就此把地球人推開。他說,外世界人要改造地球,就必須放棄太空城的孤立隔絕狀態,必須跟地球人共處,要跟他們一起生活、一起思想,要把自己當作是他們。」「外世界人?不可能!」貝萊說。
「你說的很對。」機·丹尼爾說:「沙頓博士雖然有這種看法,但就算他自己,也無法鼓起勇氣進入任何一座地球人的城市。他狠清楚這一點,他知道自己無法忍受城市的龐大和群眾。即使他在爆破的威脅下走進城市,但那種環境也會壓的他無法思考,如此他就永遠無法探求他所要尋求的核心真象。」「還有呢?他們老是擔心的病菌問題又怎麼辦?」貝萊問道:「別忘了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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