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卡沃爾已無影無蹤了,但手絹仍然英勇地在地頭上飄揚,在陽光下白得耀眼。
我很專心地找了一陣。天氣仍然很熱,空氣稀薄得使人感到胸部發緊。我進入了一個坑地,四邊豎立著高大、幹枯的褐色羊齒植物,我坐在下面,想休息一會兒。我把撬棍放在身旁,手托下巴坐著休息。我發現月表岩石由於地衣萎縮而到處裸露出來,上面布滿了金子的脈絡和斑紋,發皺的圓金瘤蒞礦床四處凸起。現在這些金子有什麼用呢?我一時間不相信我們在這浩瀚而幹枯的荒漠中會找到球體。
太陽顯然更加西垂,比剛才低得多了,空氣也變得涼爽多了。在我看來,好象有淡淡的一抹朦朧的藍色懸掛在西邊的坑壁周圍。我跳到一個小小的岩石上,觀察這個坑地。我看不到月球怪獸或者月球人的影子,也看不到卡沃爾,只看到手絹在遠遠的荊棘密枝上迎風招展。我環視一周,然後向前跳到下一個觀察點。
我沿著一個半圓形向前搜索,又沿著一個更加渺茫的新月形回來,又疲勞又絕望。空氣變得更加涼了,在我看來,西邊坑壁上的陰影似乎漸漸變寬。我常常停下來仔細觀察,但是沒有看到卡沃爾,也沒有看到月球人。我越來越希望見到卡沃爾。太陽已經下沉,幾乎挨到地平線了。我感到焦急不安:月球人很快就要關閉他們那些蓋子,把我們關在外面,受月球夜晚無情的侵襲了。我認為,這是卡沃爾停止搜索,來同我一起商量的時候了。我感到情況緊急,必須趕快決定下一步怎麼辦。我們沒法找到球體,我再也沒有時間去尋找它了。洞門一旦關上,我們就會走投無路。太空的漫漫長夜將吞噬我們,那黑暗的虛空就是絕對的死亡。我毛骨悚然。不行!即使被殺死,我們也必須再回到月球內部去。我的腦海裏浮現出我們凍得要死,用盡最後一點力氣捶打洞門的情景。
我再也不去想那個球體了。我也顧不上卡沃爾了,與其尋找他耽誤了時間,還不如沒有他我一個人回到月球內部去。我已經走到離我那塊手絹一半路的地方,突然間……
我看見了球體;
我高舉雙臂,發出一聲幽靈般的叫喊,大步向球體跳去。
在抵達球體之前,除了球體我什麼也不想,甚至把卡沃爾也丟在腦後。最後一跳,我的雙手猛擊在球體的玻璃上,然後我氣喘籲籲地靠在球體上,我發現自己直打哆嗦。再一次看到熟悉而黑暗的球體內部多好啊!我無法告訴你那是多麼幸福。不一會兒我就爬進球體,坐在那些儀器中間。我透過玻璃觀望月球世界,打了個哆嗦。我把金撬棍放在桌上,找到一些食物來吃。倒不是因為我需要吃,而是因為那兒有食物。好一會,我才想到應該爬出去給卡沃爾傳遞信息。
我終於振奮起來,努力爬出球體。我一離開球體就渾身發抖,因為晚上的空氣變得很冷。我站在田地裏向四周了望。我十分仔細地觀察了四周的灌木叢,才向附近的岩石跳去。我向四處張望,想找到一個可以向卡沃爾傳遞信息的地方。有片刻工夫,我遲疑著不願走得離球體太遠。但馬上我就對這一遲疑感到羞愧,我向前跳去……
我再一次俯瞰周圍,在我自己的巨大陰影頂端的遠處,那塊小小的手絹在灌木叢上飄動。白手絹很遠,很小,而卡沃爾卻連一點蹤影也沒有。我認為這時候他應該來找我了。這是我們事先說好了的。可是哪兒也見不到他。
該死的卡沃爾!
我深深地吸口氣,把手圍在我的嘴邊。「卡沃爾!」我大聲叫喊,可那聲音就象侏儒在遠處呼喚。
我瞧瞧那塊手絹,朝身後看看兩邊斷岩逐漸加寬的陰影,又手搭涼棚瞧瞧太陽。我覺得我幾乎能夠看見太陽在向下移動。
我覺得如果我要援救卡沃爾,必須馬上采取行動。我猛然脫下我的內衣,把它作為標志拋到我身後灌木叢那幹枯的樹梢上,然後動身直向手絹走去。也許有兩英裏的距離——這得連跨帶跳兩三百次。我曾經說過,在月球上跳躍仿佛懸在空中一樣。每飄浮一次我就尋找卡沃爾一次、我覺得非常奇怪,難以理解為什麼一點蹤影沒有。
最後一跳,我已經到了手絹下面的窪地裏。
卡沃爾連一點影子也沒有。萬籟俱寂,只有灌木的搖擺和影子的移動。突然間我直打哆嗦。
寂靜。死一樣的寂靜。
接著我的眼睛突然看到什麼東西躺在一堆斷樹枝中間。
我向它走近些。那是卡沃爾戴過的小小的板球帽。我看到帽子四周散亂的樹枝曾經受過猛烈的擠壓和踐踏。我猶豫了一下,就走上前去,把帽子揀起來。
我站在那兒,手裏拿著卡沃爾的帽子,凝視著我周圍被踩碎了的雜草和荊棘。大約19多碼以外,一陣微風刮起了什麼東西,不大一點兒,白晃晃的。
那是一張小紙片,揉得很皺,好象在手掌心裏緊緊地攥過。我.把它揀起來,那上面有一些紅色的汙點。我看到上面有模糊的鉛筆字。
「我的膝部受了傷,我不能跑,也不能爬。」紙片上的字這樣開頭。
接下去就不大好認了:「他們已經追捕了我好一陣子,他們會抓到我,這只是時間——」「時間」二字寫後又擦掉了。
下面的字跡就變得七歪八倒。「我能夠聽見他們的聲音,」緊接著有一段字跡完全無法辨認。接下去的一小段文字十分清晰:「一種完全不同的月球人,好象在指揮……」字跡再度變得潦草難辨。
「他們頭蓋骨較大,大得多;身材細長,腿很短。他們的聲音文雅,舉止十分謹慎,富有組織性……
「我已經受了傷,孤立無援,他們的出現給我帶來了希望——」這正象卡沃爾的口氣。「他們沒有對我射擊,或者打算……傷害。我打算……」
然後,一道鉛筆印兒劃過紙面,紙片的背面和邊上都有——鮮血!
我手裏拿著這一使人驚呆的遺物,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兒發愣,有一種又軟、又輕、又冷的東西碰到我的手上,一會兒就消失了,它是一片小小的雪花。
我驚恐地抬頭仰望,天空已經暗下來,幾乎變黑了,密布著許多寒星。太陽被漸漸變濃的白霧奪去了一半熱和光,快要沉沒了。一股冷風襲來,片刻之間,我突然置身於雪花飛舞的大雪中。周圍的世界顯得陰沉而朦朧。
接著我聽到那種「鐘聲」,那種曾經迎接黎明到來的「鐘聲」,不象起初聽的那麼宏亮、清晰,而是微弱、模糊得象垂死的聲音一樣:咯!……咯!……咯!……
卡沃爾怎麼啦?在「鐘聲」的嗚咽中,我呆呆地站在那兒,發起得來。
不知什麼時候,「鐘聲」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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