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博的胸腔被打開的時候,我實在受不了了,只好離開手術台,遠遠站著。 只聽聖兵哥說:「真是不巧,只有一刀進了胸腔,刺破了主動脈弓。 剩下兩刀都頂住了肋骨,沒進胸腔。 這孩子真是運氣不好,刀歪一點兒,頂多是個血氣胸。 」我回頭去看,發現饒博焦黑的肺髒已經被拿出了體外,我頓時又湧上一股嘔吐的沖動。 「聖兵哥,他,是不是煙癮大,所以……」 「你說肺背側的黑色嗎?呵呵,不是,這是屍斑。 人死後,血液由於重力往下沉積,所以感覺比上面的組織黑一點兒。 」 「你確定死因了嗎?」 「是的,他中了七刀,但是只有一刀致命,就是胸口這一刀,」聖兵哥邊說邊掀起死者左側的胸大肌,指了指皮膚上的創口,「這一刀刺破了主動脈,導致了大失血死亡。 」說完,他開始用一個湯勺一勺一勺地把胸腔的血液舀出來裝在一個器皿裏。 「胸腔積血1500毫升。 」聖兵哥說,「加上流出體外的血液,足以致死。 再加上屍斑淺淡等屍體現象,死因很明確。 」 緊接著,聖兵哥解剖了饒博的頸部和頭部,未發現明顯的異常。 那個時候,還很少見電動開顱鋸,法醫是用小鋼鋸來回拉鋸,直到把頭骨鋸開為止,那種骨屑的味道,我至今依然最怕聞到。 剛剛縫合完畢,准備收工,只見偵查員小李一路小跑過來。 「怎麼樣,審訊有進展嗎?」聖兵哥很關心審訊的情況。 「別提了,」小李擦擦汗,「三個人持刀,都固定了證據。 但是三個人的刀的樣子基本上差不多,他們三個都不承認捅了胸部,都說是捅了肚子。 」 現在的地痞流氓也都知道捅肚子比捅胸口捅死人的概率小多了。 「那不是扯淡嗎?胸口三刀怎麼解釋?」聖兵哥皺皺眉頭。 小李攤了下手,表示無助。 「刀帶來了嗎?」聖兵哥盯著屍體上的傷口,一會兒,突然眼睛一亮,「知道哪把刀是誰拿的吧?」 「沒問題,證據都固定了。 」 聖兵哥仔細看了看傷口,又挨個兒拿起分別裝著三把刀的三個透明物證袋,仔細看了看刀刃,微微一笑,拿出了其中一把紅色刀柄的匕首說:「致命傷,就是這把刀捅的。 」 我頓時覺得很神奇:「為什麼?這也能分辨出來?三把刀看上去都一樣啊!」 「形狀是一樣,但是大家仔細看屍體上的七處刀傷,看上去形態基本一致,粗略分析是由一種凶器形成。 但是,再仔細看一看創壁⑤,致命傷的這處創口,創壁有一處皮瓣,看出來了嗎?」 大家一齊點頭。 「為什麼其他創口沒有皮瓣,就這一處有皮瓣呢?創壁是刀的側面形成的,刀面基本都是平滑的,不應該形成皮瓣。 那麼形成皮瓣的不會是刀面,不會是刀刃,只有可能是刀刃上的凸起,比如說卷刃。 」 「噢!對啊!」大家恍然大悟,爭相去看那三把刀。 果不其然,那把紅色刀柄的匕首是卷刃的。 「如果刀的材料不是很好,刺進肋骨後再拔刀扭轉,很容易形成刀刃的卷刃,那麼卷刃以後形成的創口創壁就會留有皮瓣,所以,我懷疑胸部這三刀,至少有兩刀是用這把刀捅的。 可能這把刀原來就是卷刃的,行凶者就捅了兩刀;也可能這把刀原本不是卷刃,行凶者捅了一刀後,才變成卷刃。 但是,可以肯定,致命傷就是這把刀形成的。 」 「有您這分析推斷,我們就放心啦。 」小李高興地跑了。 我愣在一旁。 聖兵哥看了看我,說:「怎麼樣,剛才不是說這種已經明確了犯罪嫌疑人的案件,法醫工作、屍檢工作就不重要了嗎?」 我回過神來,對聖兵哥肅然起敬:「真是沒有想到,原來鐵板釘釘的案件,也會出現問題,這些問題還是需要我們來解決。 之前我真是小看法醫學了。 」 澤勝法醫也在一邊說道:「是啊,這樣一推斷,就明確了多名參與毆鬥的行為人中導致死者死亡的直接關系人,這可是案件定罪量刑的關鍵證據,屍體是不會說假話的。 」 回去的路上,雖然還沒有從同學被殺的悲傷中走出來,但是哀痛之餘,我又有了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這是我第一次親眼見證了法醫學的關鍵作用,法醫不僅僅是為偵查提供線索、為審判提供證據那麼簡單,如果不是今天的解剖分析,我們就找不到真正該為死者負責的凶手,而另兩個犯罪嫌疑人也許會因此蒙冤…… 對我來說,那是非同尋常的一天。 我終於下定決心,要成為一名好法醫。 注釋: ①20世紀70年代前,刑事技術和偵查是不分家的,正兒八經的有刑事技術專業之說,應該是從20世紀70年代開始的。 ②法醫門診:法醫的一項重要工作就是對傷害案件中的受害人進行損傷程度鑒定,俗稱傷情鑒定,為方便受害人進行傷情鑒定,通常公安機關會建設法醫門診,用於日常接待傷情鑒定案件,和派出所的戶籍窗口有相似之處。 ③創角:是指創口的兩角,通過對創角鈍銳形態的分辨,可以推斷致傷物的形態。 如:單刃刺器、雙刃刺器。 第4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驚悚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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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屍語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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