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試。 」 汪淼拿球杆,輕擊白球,將黑球撞人洞內。 「很好,來,我們把球桌換個位置。 」丁儀招呼一臉迷惑的汪淼,兩人抬起沉重的球桌,將它搬到客廳靠窗的一角。 放穩後,丁儀從球袋內掏出剛才打進去的黑球,將它放到洞邊,又拾起那個白球,再次放到距黑球十厘米左右的地方,「這次還能打進去嗎?」 「當然。 」 「打吧。 」 汪淼再次輕而易舉地將黑球打人洞內。 「搬。 」丁儀揮手示意,兩人再次抬起球桌,搬到客廳的第三個角,丁儀又將黑白兩個球擺放到同樣的位置,「打吧。 」 「我說,我們……」 「打吧。 」 汪淼無奈地笑笑,第三次將黑球擊人洞內。 他們又搬了兩次台球桌,一次搬到了客廳靠門的一角,最後一次搬回了原位。 丁儀又兩次將黑白球擺到洞前的位置,汪淼又兩次將黑球擊人洞內。 這時兩人都有些出汗了。 「好了,實驗結束,讓我們來分析一下結果。 」丁儀點上一枝煙說,「我們總共進行了五次試驗,其中四次在不同的空間位置和不同的時間,兩次在同一空間位置但時間不同。 您不對結果震驚嗎?」他誇張地張開雙臂,「五次,撞擊試驗的結果居然都一樣!」 「你到底想表達什麼?」汪淼喘著氣問。 「你現在對這令人難以置信的結果做出解釋,用物理學語言。 」 「這……在五次試驗中,兩個球的質量是沒有變化的;所處位置,當然是以球桌面為參照系來說,也沒有變化;白球撞擊黑球的速度向量也基本沒有變化,因而兩球之間的動量交換也沒有變化,所以五次試驗中黑球當然都被擊人洞中。 」 丁儀拿起撂在地板上的一瓶白蘭地,把兩個髒兮兮的杯子分別倒滿,遞給汪淼一杯,後者謝絕了。 「應該慶祝一下,我們發現了一個偉大的定律:物理規律在時間和空間上是均勻的。 人類歷史上的所有物理學理論,從阿基米德原理到弦論,以至人類迄今為止的一切科學發現和思想成果,都是這個偉大定律的副產品,與我們相比,愛因斯坦和霍金才真是搞應用的俗人。 」 「我還是不明白你想表達什麼。 」 「想象另一種結果:第一次,白球將黑球撞人洞內;第二次,黑球走偏了;第三次,黑球飛上了天花板;第四次,黑球像一只受驚的麻雀在房間裏亂飛,最後鑽進了您的衣袋;第五次,黑球以接近光速的速度飛出,把台球桌沿撞出一個缺口,擊穿了牆壁,然後飛出地球,飛出太陽系,就像阿西莫夫(注:這裏指阿西莫夫的科幻小說《台球》。 )描寫的那樣。 這時您怎麼想?」 丁儀盯著汪淼,後者沉默許久才問:「這事真的發生了,是嗎?」 丁儀將手中的兩杯酒都仰頭灌下去,兩眼直勾勾地看著台球桌,仿佛那是個魔鬼,「是的,發生了。 近年來,基礎理論研究的實驗驗證條件漸漸成熟,有三個昂貴的『台球桌』被造了出來,一個在北美,一個在歐洲,還有一個你當然知道,在中國良湘,你們納米中心從那裏賺了不少錢。 「這些高能加速器將實驗中粒子對撞的能量提高了一個數量級,這是人類以前從未達到過的。 在新的對撞能級下,同樣的粒子,同樣的撞擊能量,一切試驗條件都相同,結果卻不一樣。 不但在不同的加速度上不一樣,在同一加速器不同時間的試驗中也不一樣,物理學家們慌了,把這種相同條件的超高能撞擊試驗一次次地重複,但每次的結果都不同,也沒有規律。 」 「這意味著什麼呢?」汪淼問,看到丁儀盯著自己不做聲,他又補充道,「哦,我搞納米,也接觸物質微觀結構,但比起你們來要淺好幾個層次,請指教一下。 」 「這意味著物理規律在時間和空間上不均勻。 」 「這又意味著什麼呢?」 「往下您應該能推論出來吧,那個將軍都想出來了,他真是個聰明人。 」 汪淼看著窗外沉思著,外面城市的燈海一片燦爛,夜空中的星星被淹沒得看不見了。 「這就意味著宇宙普適的物理規律不存在,那物理學……也不存在了。 」汪淼從窗外收回目光說。 「『我知道自己這樣做是不負責任的,但別無選擇。 』」丁儀緊接著說,「這是她遺書的後半部分,您無意中剛說出了前半部分,現在多少能夠理解她吧。 」 汪淼從台球桌上拿起剛才他打過五次的那個白球,撫摸了一會兒輕輕放下,「這對一個前沿理論的探索者確實是個災難。 」 「在理論物理這個領域要想有所建樹,需要一種宗教般的執著,這很容易把人引向深淵。 」 告辭時,丁儀給了汪淼一個地址。 「你如果有空,拜托去看看楊冬的母親。 楊冬一直和她住在一起,女兒是她生活的全部,現在就一個人了,很可憐。 」 汪淼說:「丁儀,你知道得顯然比我多,就不能再透露一點嗎?你真的相信物理規律在時空上不均勻?」 第13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驚悚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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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體》
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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