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降梯的載運量很小,要把這座城市的36萬人運出去需要很長時間,但也沒有必要去爭奪生存的機會,聯合政府的危急法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古代曾有過一個倫理學問題:當洪水到來時,一個只能救走一個人的男人,是去救他的父親呢,還是去救他的兒子?在這個時代的人看來,提出這個問題很不可理解。 當我到達中心廣場時,看到人們已按年齡排起了長長的隊。 最靠近電梯口的是由機器人保育員抱著的嬰兒,然後是幼兒園的孩子,再往後是小學生……我排在隊伍中間靠前的部分。 爸爸現在在近地軌道值班,城裏只有我和媽媽,我現在看不到媽媽,就順著長長的隊伍跑,沒跑多遠就被士兵攔住了。 我知道她在最後一段,因為這個城市主要是學校集中地,家庭很少,她已經算年紀大的那批人了。 長隊以讓人心裏著火的慢速度向前移動,三個小時後輪到我跨進升降梯時,心裏一點都不輕松,因為這時在媽媽和生存之間,還隔著兩萬多名大學生呢!而我已聞到了濃烈的硫磺味…… 我到地面兩個半小時後,岩漿就在500米深的地下吞沒了整座城市。 我心如刀絞地想像著媽媽最後的時刻:她同沒能撤出的一萬八千人一起,看著岩漿湧進市中心廣場。 那時已經停電,整個地下城只有岩漿那可怖的暗紅色光芒。 廣場那高大的白色穹頂在高溫中漸漸變黑,所有的遇難者可能還沒接觸到岩漿,就被這上千度的高溫奪去了生命。 但生活還在繼續,這嚴酷恐懼的現實中,愛情仍不時閃現出迷人的火花。 為了緩解人們的緊張情緒,在第十二次到達遠日點時,聯合政府居然恢複了中斷達兩個世紀的奧運會。 我作為一名機動冰橇拉力賽的選手參加了奧運會,比賽是駕駛機動冰橇,從上海出發,從冰面上橫穿封凍的太平洋,到達終點紐約。 發令槍響過之後,上百只雪橇在冰凍的海洋上以每小時二百公里左右的速度出發了。 開始還有幾只雪橇相伴,但兩天後,他們或前或後,都消失在地平線之外。 這時背後地球發動機的光芒已經看不到了,我正處於地球最黑暗的部分。 在我眼中,世界就是由廣闊的星空和向四面無限延伸的冰原組成的,這冰原似乎一直延伸到宇宙的盡頭,或者它本身就是宇宙的盡頭。 而在無限的星空和無限的冰原組成的宇宙中,只有我一個人!雪崩般的孤獨感壓倒了我,我想哭。 我拼命地趕路,名次已無關緊要,只是為了在這可怕的孤獨感殺死我之前盡早地擺脫它,而那想像中的彼岸似乎根本就不存在。 就在這時,我看到天邊出現了一個人影。 近了些後,我發現那是一個姑娘,正站在她的雪橇旁,她的長發在冰原上的寒風中飄動著。 你知道這時遇見一個姑娘意味著什麼,我們的後半生由此決定了。 她是日本人,叫山彬加代子。 女子組比我們先出發十二個小時,她的雪橇卡在冰縫中,把一根滑杆卡斷了。 我一邊幫她修雪橇,一邊把自己剛才的感覺告訴她。 「您說得太對了,我也是那樣的感覺!是的,好像整個宇宙中就只有你一個人! 知道嗎,我看到您從遠方出現時,就像看到太陽升起一樣呢!」 「那你為什麼不叫救援飛機?」 「這是一場體現人類精神的比賽,要知道,流浪地球在宇宙中是叫不到救援的!」 她揮動著小拳頭,以日本人特有的執著說。 「不過現在總得叫了,我們都沒有備用滑杆,你的雪橇修不好了。 」 「那我坐您的雪橇一起走好嗎?如果您不在意名次的話。 」 我當然不在意,於是我和加代子一起在冰凍的太平洋上走完了剩下的漫長路程。 經過夏威夷後,我們看到了天邊的曙光。 在被那個小小的太陽照亮的無際冰原上,我們向聯合政府的民政部發去了結婚申請。 當我們到達紐約時,這個項目的裁判們早等得不耐煩,收攤走了。 但有一個民政局的官員在等著我們,他向我們致以新婚的祝賀,然後開始履行他的職責:他揮手在空中劃出一個全息圖像,上面整齊地排列著幾萬個圓點,這是這幾天全世界向聯合政府登記結婚的數目。 由於環境的嚴酷,法律規定每三對新婚配偶中只有一對有生育權,抽簽決定。 加代子對著半空中那幾萬個點猶豫了半天,點了中間的一個。 當那個點變為綠色時,她高興得跳了起來。 但我的心中卻不知是什麼滋味,我的孩子出生在這個苦難的時代,是幸運還是不幸呢?那個官員倒是興高采烈,他說每當一對兒「點綠」的時候他都十分高興,他拿出了一瓶伏特加,我們三個輪著一人一口地喝著,都為人類的延續幹杯。 我們身後,遙遠的太陽用它微弱的光芒給自由女神像鍍上了一層金輝,對面,是已無人居住的曼哈頓的摩天大樓群,微弱的陽光把它們的影子長長地投在紐約港寂靜的冰面上。 醉意朦朧的我,眼淚湧了出來。 地球,我的流浪地球啊! 分手前,官員遞給我們一串鑰匙,醉醺醺地說:「這是你們在亞洲分到的房子,回家吧,哦,家多好啊!」 「有什麼好的?」我漠然地說,「亞洲的地下城充滿危險,這你們在西半球當然體會不到。 」 「我們馬上也有你們體會不到的危險了,地球又要穿過小行星帶,這次是西半球對著運行方向。 」 「上幾個變軌周期也經過小行星帶,不是沒什麼大事嗎?」 「那只是擦著小行星帶的邊緣走,太空艦隊當然能應付,他們可以用激光和核彈把地球航線上的那些小石塊都清除掉。 但這次……你們沒看新聞?這次地球要從小行星帶正中穿過去!艦隊只能對付那些大石塊,唉……」 在回亞洲的飛機上,加代子問我:「那些石塊很大嗎?」 我父親現在就在太空艦隊幹那件工作,所以盡管政府為了避免驚慌照例封鎖消息,我還是知道一些情況。 我告訴加代子,那些石塊大的像一座大山,五千萬噸級的熱核炸彈只能在上面打出一個小坑。 「他們就要使用人類手中威力最大的武器了!」 我神秘地告訴加代子。 「你是說反物質炸彈?」 「還能是什麼?」 「太空艦隊的巡航範圍是多遠?」 第5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驚悚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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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地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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