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邊從口袋裏掏出一架袖珍錄音機,按了播放鍵。 那是嘎子、小丫同小丫爸的通話,從"爸爸,舅舅,泡泡突然打開了"一直到"俺倆一定像小兵張嘎那樣堅貞不屈,鬼子什麼也別想問出來"。 聽完這段話,嘎子和小丫互相看看。 小丫因為倆人的信口開河被揭穿多少有點難為情,嘎子一點不在乎——反正他說剛才那篇鬼話時,壓根兒就沒打算讓對方相信。 現在謊話揭穿了,反倒不必費口舌了。 嘎子抱著膀子,笑微微地看著審訊者,不再說話,等著看"鬼子"往下使什麼花招。 畢竟時代進步了,往下既沒有辣椒水也沒有老虎凳,而且渡邊竟然輕易地放過這個話題,和他們扯起閑話來——問他們知道不知道日本有什麼好玩的地方,還說:"不管你們是怎樣來的,既然來了便是貴客,如果想去哪兒玩一玩,盡管吩咐。 "嘎子和小丫當然不會上"糖衣炮彈"的當,客氣地拒絕了。 渡邊突然想起來: "你剛才不是說非常崇敬遠山正瑛先生嗎?我可以安排你到他家采訪,據我所知,他的重孫女還住在北海道的鳥取縣。 " 嘎子猶豫了。 這個提議相當有誘惑力。 作為達拉特旗的牧民兒子,他確實非常崇敬遠山老人,老人自願到異國他鄉種樹治沙,一直幹到九十七歲,死後還把骨灰葬於沙漠中。 嘎子很想見見遠山老人的後人,代表鄉親們表示一下感激之情。 而且,說到底,到那兒去一下又有什麼害處?渡邊在這兒問不出來的情報,到那兒照樣得不到。 小丫用目光向他警告:別上當,他們肯定是玩什麼花招。 嘎子朝她擠擠眼,高興地對渡邊說: "我們很樂意去,請你們安排吧。 承蒙關照,謝謝!" 然後又是一個日本式的九十度鞠躬。 東京大學的阪本教授接到電話預約,說請他在辦公室裏等候,內閣情報調查室的渡邊先生和統合幕僚監部(日本自衛軍總參謀部)的西澤先生很快就要來訪問。 阪本心中有些奇怪,不知道他們所為何來。 他在學校裏屬於那種"默默作研究"的人,研究領域比較偏,比較窄,專攻大質量天體所引起的空間彎曲。 按照相對論,行星繞恒星的運動既可以描述為"平直時空中引力作用下的圓錐曲線運動",也可描述為"按彎曲黎曼空間的短程線行走的自由運動",兩種描述是完全等價的,但前者在數學上更容易處理一些。 所以,阪本先生對黎曼空間的研究更多是純理論性的。 如今他已經六十歲,馬上要退休了。 情報和軍方人員找他會有什麼事? 渡邊先生和西澤先生很快來了。 渡邊說:"對不起.打擾了,我們有一件關系到國家利益的重要事務來向您請教。 "他詳細講述了那個"憑空出現"的閃亮球體,及對兩個少年乘員的訊問;又讓阪本先生看了有關照片、錄音和錄像。 他說: "毫無疑間,我們的大鄰國在空間運輸技術上有了革命性的突破,可惜,我們咨詢了很多專家,他們都猜測不出這究竟是什麼突破,連一點兒設想都沒有。 至於他們為什麼把這個球艙送到沖繩,有不同看法,比如我和西澤先生的看法就不同。 西澤君,請你先說。 " 西澤嚴厲地說:"我認為,這是針對我自衛軍的奪島軍演,對方所做的赤裸裸的恐嚇。 球艙裏坐了一個似乎無害的小男孩,但我想這是有隱喻的——想想廣島原子彈的名字『小男孩『吧。 " 渡邊笑著反駁:"那麼,那個小女孩又是什麼隱喻?死亡女巫?"他轉向阪本說,"按我的看法,對方的這種新技術肯定還不成熟,這個球艙飛到沖繩只是實驗中的失誤。 但不管怎樣,有兩點是肯定的:一、中國軍隊肯定開發了、或正在開發某種革命性的投擲技術。 二、這個球艙對我們非常有價值,簡直是天照大神送來的禮物,必須深入研究。 " 阪本稍帶困惑地說:"我個人比較認同渡邊先生的意見。 但你們為什麼找我?這並不屬於我的研究領域。 " "阪本先生,你剛才聽了兩個孩子同某個大人的談話錄音。 我們對那人的聲紋,同我們掌握的中國高級科研人員的聲音資料作了比對,確認他是中國空間技術研究院的陳星北研究員。 據我們掌握的資料,此人在十六年前,即2005年,曾來我國參加愛因斯坦百年誕辰學術討論會,與你有過接觸。 "阪本回憶片刻,想起來了:"對,是一個二十五歲左右的青年,小個子,日語說得非常流利。 嗯,等等,我這兒好像有他的合影。 " 他匆匆打開電腦,搜索一會兒,找到了:"你們看,就是這個人。 " 照片是一張四人合影,最旁邊的是一個瘦削的小個子,外貌看起來毫不起眼。 阪本說:『他當時好像剛剛讀完碩士,那次開會期間,他曾和我很深入地討論過黎曼空間。 我印象較深的是,他專注於『非引力能『所造成的空間極度翹曲。 噢,等一下!"他突然有了一個電光火石般的靈感,覺得自己已經找到了解開這個難題的鑰匙。 "嗯,我有一個想法,但這個想法過於大膽,甚至可以說是瘋狂,日前我還不敢確認。 渡邊先生,我想盡快見到球艙中那兩個孩子,哪怕從他們那兒得到只言片語,都可以幫助我確證這個想法。 " 渡邊搖搖頭:"那兩個孩子,尤其是男孩,是極端的民族主義者,在他們那兒你什麼也問不到的。 不過我已經安排人帶他們到鳥取縣,去拜訪治沙之父遠山正瑛的重孫女。 "他笑著說,"那男孩對遠山老人十分崇敬,也許在那兒,他時刻繃緊的警惕性會略微放松一點兒。 我的一個女同事已經提前趕到那兒等他們。 我們最好現在就趕過去。 " "你是說,讓你的女同事冒充遠山老人的後代?" 渡邊從教授的目光裏看到了不贊成的神色,便略帶尷尬地承認:"沒錯。 這種做法確實不大光明,但事關日木國的重大利益,我們不得不為之。 其實我派人冒充是為遠山家人好,不想讓他們牽扯到這種肮髒事中。 至於我們——我們的職業就是於這種事的。 沒辦法,每個國家都得有人去做類似的肮髒事,有些人做廚師,也得有人打掃便池。 " 西澤不滿地看看他,尖刻地說:"我看渡邊君過於高尚了。 這算不上什麼肮髒事,你不妨比較一下那種可怕的前景:我們花巨資打造的NMD在一夜之間成了廢物,一顆『小男孩『突然在東京上空爆炸。 "渡邊平靜地說:"西澤君似乎過於偏激了一點,情緒戰勝了理性,這是情報工作者的大忌。 "他事先截斷西澤的話,"好了好了,我們暫時擱置這些爭議,反正咱們眼前的目的是一樣的,就是趕緊挖出那個球艙的秘密。 對不,阪本先生?" 阪本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他打心底裏厭惡類似的"政治中必不可免的肮髒",但作為日本人,他當然會盡力挖出這個奇異球艙的秘密。 "好吧,我和你們一塊兒去,我會盡力弄清它。 " 第3章 球艙到日本兩天了,奇怪的是,日本方面沒有任何動靜,沒有外交交涉,沒有遞抗議,沒有有關的新聞報道。 這天,秦若怡親自通知陳星北到空間院開會。 她說: "星北我可是盡心了,下邊看你招搖撞騙的本事了。 好好准備,來一次最雄辯的講演。 " 陳星北匆匆趕去。 這是個小型會議,與會的只有十個人,但都是說話管用的各方諸侯,除了若怡,還有總參、總後、國防科委、航天部、二炮、科學院理論物理研究所,以及外交部。 人到齊了,人們都閑聊著,似乎在等一個人。 當最後一位走進會議室時,陳星北大吃一驚,下意識地站起來,先把目光轉到若怡身上——這會兒他才知道若怡說的"我盡心了"的分量。 來人是國家主席,他的北大同學,詩社社長,若怡真把他也拉來了!若怡眸子中閃過一波笑紋,分明是說:緊張了不是?別緊張,把他騙倒才是你的本事。 唐主席同各位握手問候,一眼看見陳星北,他幾步走過來,同星北大幅度地握手,笑著說: "老同學,你可是捅了個不小的麻煩,真是本性難移呀。 " 陳星北笑著說:"麻煩與榮譽並存。 " 開會了,唐主席簡短地講了兩句:"若怡院長極力向我推薦陳星北這個捅了麻煩的、又根本沒有成功把握的項目。 今天就請小陳把我們說服。 "他扭過臉對陳說:"講解時盡量直觀淺顯。 在座的都是專家,但隔行如隔山,比如說,我就弄不清你那個宇宙泡到什麼東西。 你把我們當成小學生就行。 " 陳星北拿上激光筆,精神抖擻地走上講台。 下邊的秦若怡調侃地想:這家夥精神頭還行,看來今天沒有緊張。 陳星北說: "首先請大家不要把空間泡或宇宙泡看得多麼神秘。 物理學家早就能隨意吹出微觀的小泡泡,即在真空中注人能量,完成所謂的『海森伯能量借貸『,把真空中憑空出現的虛粒子升格為實粒子,這些粒子的實質就是空間泡。 還有我們的宇宙,愛因斯坦說它是個超圓體,直觀地說就是個超級大泡泡。 黑洞也是一種泡,是向內凹陷的泡。 而我所研究的則是一種中等尺度的正曲率空間泡。 下邊我來做一個演示。 "他拿過一根一米多長的細絲,上面間斷塗著赤橙黃綠青藍紫幾種顏色。 他把細絲彎成一個圓,接口處馬上自然粘合了: 第5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驚悚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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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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