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咧著嘴笑吟吟的侍者把餐架上的罩布忽地一下掀開。 嗒,天哪!熱氣騰騰的一條熏魚,像大腿那麼長,四周襯著海菜!魚一上桌,響起一陣急不可耐的歡呼,船長們向一疊盤子奔去,依次走過傳者,大家動刀動叉,好不熱鬧。 索爾塔贊許地對戴傑蘭德說:「我做夢也沒有想到還有這麼大的留下來。 你想想,這老家夥得吃掉多少噸鯡魚!」 客人卻快快地說:「我們捕殺鯨魚、鯊魚、鱸魚、鰭魚、青魚海裏的一切,除了我們自己以外。 他們都吃鯡魚,他們也互相捕食。 當然,像鯡魚那樣肉質鮮美的,大家都爭食。 在這條長長的食物供求關系的鏈條上,能量的浪費實在太令人感慨了。 我們認為這鏈條將斷在鯡魚到人這個環節上。 」 索爾塔已經盛了一盤。 「鯡魚更加可靠些,」他說,「船隊不能指望漁夫的運氣。 」他樂呵呵地咽下了熱騰騰的一口魚。 「安全也不是惟一的因素,」戴傑蘭德說。 他比索爾塔吃得慢。 「你們總指揮說你很莽撞。 」 「他是開玩笑。 如果他真那麼認為,他早把我撤職了。 」 總指揮一邊用手絹擦著嘴,一邊走過來。 他笑嘻嘻地問道:「沒想到吧,呃?昨天,格拉斯哥的-望哨在半公里以外發現這條大家夥。 他發來信號,我叫他放艇去追。 小艇趁它不備,摸了上去,一下子鉤住了它。 我們是有福之人哪。 殺了它,我們可省了不少鯡魚,而且為船長聚會也增色不少。 痛痛快快地吃吧!說不定以後看也看不到了。 」 戴傑蘭德不禮貌地頂了上司一句:「它們不會被捕殺完的,總指揮,不會絕種的。 海洋那麼深,它們的創生潛力不會根絕的。 我們只是暫時改變了供求平衡。 」 「最近見到抹香鯨嗎?」總指揮問,白眉毛一揚。 「船長,再去添一份,不一會兒就沒有了。 」這是一句逐客令;客人鞠了一躬,向餐櫃走去。 總指揮問:「你覺得他怎麼樣?」 索爾塔答:「有點偏激。 」 「懷特船隊看來不大景氣,」老人說。 「上星期,正在捕撈作業時,那人乘一條快艇來,希望立即見我。 他是懷特船隊總指揮的參謀班子中的,我想他們與他相差無幾。 他們現在蕭條起來,或許由於鏽蝕,或許由於人口過剩。 他們的一條船把阿丟了,整個船隊拼湊了索具,給它置了一張網。 」 「但是」 「但是但是但是。 當然,這是拆東牆補西牆。 結果,他們大家倒黴。 現在,他們也沒有胃口去抽簽,去減少損失了。 」他壓低嗓音又說:「他們想對西面的大陸,那個叫阿美利加的東西發動襲擊,搞點鋼、銅之類,只要沒有焊在甲板上的都行。 這簡直是胡鬧,依靠這幫專出餿主意的草包們!船員們肯定不會跟著跑,戴傑蘭德就是被派來請我們人夥的!」 索爾塔沉默了一會說:「我當然希望我們不介入。 」 「天亮時,我送他回去,讓他替我向他的總指揮致意,並轉達我的衷心的勸告,請他放棄整個計劃。 他的船員們聽說以後會把他吊在船首的斜桅上示眾的。 」總指揮對他冷淡地7一笑。 「我們剛剛豐收,這樣回答當然很便當,假使我們有好幾條船丟了網,腦的魚只夠百分之六十的人食用,要發出否決的信號就困難嘍。 那種情況下,你能下決心嗎?」 「我想可以,先生。 」 總指揮走開了,臉上帶著一種莫名其妙的表情。 索爾塔覺得自己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麼。 總指揮正在讓他嘗試一下最高領導的滋味。 說不定他已被選中當總指揮當然不是接老頭子的班,而是他的繼承人的班。 邁克比端著滿滿一份魚和酒回來了。 「我說的盡是傻話,」他結巴著說,「咱們喝酒吧,別想那些了,呃?」 他當然樂意這樣。 幾杯酒下肚,邁克比吼了起來。 「真他媽好樣的水手!船隊中最有能耐的小船長!哪像膽小無用的老廢物邁克比,刮一絲風都害怕!」 這一來,索爾塔只好一個勁兒地給邁克比說好話,直到聚會者漸漸散去。 邁克比終於睡著了,索爾塔把他一直送上小艇,這才登上自己的小艇,朝著遠處他自己的船駛去,那船上的桅頂燈在水面一上一下地忽閃著。 右船隊30號正在夜間休息。 只有檢查鏽斑的婦女們還在巡邏。 她們手提油燈,慢慢地朝前挪動。 捕撈上的鯡魚制幹以後達到7千噸左右,到秋汛捕撈之前6個月的消耗總量是5670噸,這下子夠寬裕了。 船上的犯人們把船底平衡艙中的壓艙水幾乎都抽幹了,熟制、醃制、幹制的魚,一方一方地被存放到用玻璃隔成一層一層的貯藏室裏。 海面上刮著一度①西風,大船在湧浪起伏的海面上順風行進。 索爾塔筋疲力盡。 他想叫艇長歐聲口哨讓放一張水手長用的吊椅下來,把他輕悠悠地吊上50碼高的船舷,可是,他又放棄了這個念頭。 等級固然有特權,但是還有它的職責。 當他經過客艙層的一個個舷窗時,他很自覺地目不斜視,只盯著鼻尖下幾英寸的銅船殼。 多少個日夜的苦力活熬出了頭,許多對夫妻正在他們的雙人艙的隱密處歡度呢。 在船上能有一席之地,料理個人的私隱,誰都非常珍視:他的648立方英尺的船艙,他的舷窗,這些都已經具有某種宗教意義,尤其在這幾個星期一窩蜂似地集體勞動以後。 他盡量控制住喘息,瀟灑自若地完成了攀登,縱身跳上了平甲板。 這裏沒有觀眾。 他覺得自己有點滑稽,又感到有點孤獨。 在黑暗中,他向船尾踱去,只有風聲和繩索的劈啪聲在他耳邊響著。 風把帆吹得鼓鼓的,在帆的後面挺立著五根帶吊籃的大桅杆②,一根根都繃得緊緊的。 他在星期三桅旁停了一會兒,把手放在這根像美洲紅松一般粗的大柱子上,它在這個鋼鐵結構中微微震動著,他能夠感覺出它的力量。 ①文中所用的風力等級與平時所通用的博福特等級不同,故不譯為×級風。 ②這五根大桅杆分別以星期一至星期五命名。 譯者注 6個專心致志的婦女走過,她們的手提燈掃過甲板。 她們沒有看見他,他卻不由得一顫。 她們在值勤時仿佛處於一種半睡眠狀態。 通常,人們對她們尤其彬彬有禮,為了生存而工作,首先就是從她們這裏開始的。 1000名婦女,占全船總數的5%,日夜巡視檢查有無鏽蝕的斑痕。 海水是一種充滿敵意的溶液,船泡在裏面,非得有一絲不苟的責任感不可。 他的客艙在舵房之上,一盞長明燈照著通向艙口的100英歎長的甲板。 豐收以後,油罐注滿了,有人就以為這些油罐永遠不會空。 船長困乏地繞著10多根支撐索走了一遭,吹滅了艙口的燈。 下艙以前,他又機械地四下望了一眼,一切都正常 怎麼在船尾平台有一個白團? 「這種日子就不會到頭?」他對著熄滅的燈籠問了一句,向船尾走去。 白團是一個穿著睡衣的小丫頭,她在甲板上漫遊,大拇指還(口卸)在嘴裏,說不定她會翻過欄杆,於是,微弱的一聲叫喊,翻起一片浪花 他像拾起一片羽毛似地把她舉起,「小公主,誰是你的爸爸?」他問她。 第2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驚悚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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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煉之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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