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第一眼瞥見那城市就使他喪失信心。 已是午後較晚時候,芝加在陽光中呈乳白色。 建築仿佛都用瓷作材料,象他頭一次撞見的那個農場小屋一樣。 內心深處的感覺告訴他說,城市應該是棕色和紅色的。 它們應該更肮髒。 這一點他是很肯定的。 他慢慢走著。 不知怎的,他覺得決不會有組織地通緝自己。 他知道這一點,卻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知道的。 當然啦,在最後幾天他發現自己對「氣氛」和對周圍事物的「感覺」變得越來越敏感了。 這是他頭腦奇特之處的一部分,自從——自從…… 他的思想變得虛無縹緲了。 不管怎樣,醫院監獄裏的「氣氛」有秘密成分;好象是一種擔驚受怕的秘密。 因此他們不可能大聲疾呼著追趕他。 他知道這一點。 但他怎麼會知道這一點的?他頭腦裏的這種奇怪活動難道是健忘症的一種表現, 他穿過另一個十字路口。 有輪子的車輛相對的少。 都是行人——不錯,是行人。 他們的衣服相當可笑:沒有縫,沒有鈕扣,五顏六色。 然而他自己也穿著同樣的服裝。 他心想,自己的舊衣服到哪裏去了?接著又想,他是不是真正有過他記得的那些衣服?你一旦從原則上懷疑自己的記憶,就對什麼都很難肯定了。 但他非常清楚地記得他妻子;還有他的孩子們。 他們不可能都屬虛構。 他在走路中間站住腳步,以恢複突然失去的鎮靜。 在這個看上去那麼不真實的真實生活裏,他們或許只是他必須尋找的一些真人的被歪曲了的形象。 人們從他旁邊擦身而過,有幾個不太和藹地嘟噥著。 他繼續往前走。 他猛可地想到,他餓了,或者炔要餓了,而他身上卻沒有錢。 他環視左右。 看不見有飯館之類的店鋪。 呃,他怎麼知道的呢?他又看不懂招牌。 他經過每爿鋪子時都往裏張望……有家鋪子裏面的凹室中設有小桌子,一張桌旁坐著兩個男人,另一張桌旁坐著一個單身漢。 他們都在吃東西。 至少這沒變。 吃東西的人仍舊咀嚼和吞咽。 他走了進去,有一刹那工夫在困惑中停住腳步。 沒有櫃台,沒有燒東西的活動,沒有關於廚房的任何跡象。 他本來想提出以洗盤子換一頓飯吃,可是——去跟誰提呢, 靦靦腆腆地,他走向那兩個吃飯的人。 他用手指指,很困難他說:「食物!哪兒?勞駕。 」 他們抬頭看他,都有點吃驚。 有一個說話很流利,但很難聽懂,說的時候還拍了拍桌子靠牆部分的一個小小結構。 另一個也接口說話,態度很不耐煩。 施華茲垂下目光。 他轉身要走,卻有一只手拉住他的袖子—— 格蘭士早在施華茲還只是從櫥窗裏露出一張渴望的胖臉的時候就已一眼看見他了。 他說:「他要什麼?」 梅斯特坐在食桌對面,背對著大街,聽了他的話就轉過頭來,看了看,聳聳肩膀,什麼也沒說。 格蘭士說:「他進來了。 」梅斯特回答說:「那又怎樣?」 「沒什麼。 隨便說說。 」 可是過不一會兒,這個新來的人在束手無策地東張西望一陣以後,竟走過來,指著他們的燉牛肉,用一種奇特的口音說:「食物!哪兒?勞駕。 」 格蘭士抬起頭來。 「食物就在這兒,夥計。 拉一張椅子坐在哪張桌旁都成,使用食物器……食物器!你知道什麼是食物器嗎?……瞧這可憐的家夥,梅斯特。 他望著我,好象我說的話他一句也不懂。 嗨,夥計一這玩意兒,瞧。 扔一個銀幣進去,讓我吃飯,成不成?」 「別理他,」梅斯特咕濃著說,「他只是個癟三,向人要錢。 」 「嗨,別走。 」施華茲轉身要走時,格蘭士攥住了他的袖子。 他向梅斯特旁白道:「看在空間份上,讓這家夥吃一頓吧,看樣子他快到六十歲了。 別的忙我幫不了,至少能向他提供一個機會……嗨,夥計,你有錢嗎,……呃,真他媽的,他依舊聽不懂我的話。 錢,朋友,錢!這個——」說著,他從袋裏掏出個半元的銀市,往上一扔,讓它在空中閃閃放光。 「有嗎?」他問。 施華茲慢慢地搖了搖頭。 「那麼好吧,我請你吃一頓!」他把那個半元銀市放進衣袋,扔給他一個小得多的銀市。 施華茲拿著它,有點不知所措。 「好啦。 別站在這兒。 放到食物器裏去,就是這玩意兒。 」 施華茲突然發覺自己能理解了。 食物器上有一系列小孔正好塞進大小不同的銀市,在一些乳白色長方形小箱子對面裝有一系列旋鈕,箱子上的字他不認識。 施華茲指指桌上的食物,又用一只食指在那些旋鈕上比劃,揚起眉毛象是在詢問。 梅斯特厭煩他說:「兩片夾肉面包他還嫌不夠好。 這個城裏的癟三現在越來越高級了。 不要慣壞他們,格蘭士。 」 「好啦,這樣一來我得花八毛五分錢。 好在明天就發工資了……等著,」他對施華茲說。 他把幾個銀市放進食物器,從牆壁凹處取出那只寬闊的金屬飯盒。 「拿到另一張桌子上去吃吧……喂,把這一毛錢也拿去,買杯咖啡喝。 」 第23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驚悚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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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中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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