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太晚了嗎?」莫裏森說。 「我要是他可不願意走這麼遠的夜路回宿營地去。 」 好像故意加重他的思想負擔,遠處那只獅子又吼叫起來。 尊貴的莫裏森先生顫抖著朝姑娘瞥了一眼,希望看到姑娘對於這可怕的叫聲會做出什麼樣的反應。 梅瑞姆神情自若,似乎壓根兒就沒注意到獅子的咆哮。 不一會兒,他們倆便跨上馬背,慢慢地向月光溶溶的田野跑去。 姑娘的馬頭直指漆黑的叢林—一那頭饑餓的獅子的咆哮就是從那兒傳來的。 「我們是不是離這個家夥遠一點兒?」莫裏森說道。 「我想,你大概還沒聽見它的怒吼。 」 「聽到了,」梅瑞姆笑著說。 「我們去拜訪拜訪它。 」 莫裏森勉強笑了幾聲。 在這個姑娘面前,他不甘示弱,可也不想半夜三更去「訪問」什麼獅子。 他把步槍橫擱在馬鞍橋上。 不過,月光下打槍,很難百發百中,而且,他還從來沒有一個人見過一頭獅子,就是大白天也沒有。 就連想起這種事兒,他都心慌得難受。 獅子可叫了。 莫裏森也隨之增加了幾分勇氣。 他們順風騎著馬輕快地跑著。 那只獅子躺在右邊一片小窪地裏。 這是一只已經兩天沒吃東西、饑腸轆轆的老獅子。 它現在力氣小了,動作不敏捷了,威震四方的黃金時代早已成為過去。 莫裏森在叢林邊上勒住馬疆,不想再走了。 老獅子努瑪已經偷偷摸摸在前面的樹木間藏了起來。 風兒在它和它要捕捉的獵物之間徐徐地吹著。 為了找個可以填飽肚皮的人,它已經走了很遠。 年輕時候它就吃過人肉。 論味道,這種「兩腳首」和旋角大羚羊或者斑馬無法比擬。 不過要殺死他們比較容易。 在努瑪看來。 他們不但反應遲鈍,而且動作遲緩,如果沒有能發出震耳欲聾的響聲,並且,噴出火焰的步槍,他們簡直不值一提。 這天夜晚,它聞見了步槍特有的那股火藥昧兒,不過它餓得發瘋,為了填飽肚皮,就是有十二支步槍正對胸口,它也不在乎了。 它繞了一個大圈,又繞到莫裏森和梅瑞姆的「下風頭」。 因為他們如果聞見它的氣味,它便沒有希望把他們抓到手了。 努瑪雖然饑不擇食,但因為老,還是很狡猾。 密林深處,還有一個人同時聞見了人和獅的氣味。 他抬起頭,抽了抽鼻子,又偏著腦袋,仔細地聽了起來。 「快點兒,」梅瑞姆說。 「放開韁繩跑它一程。 夜間的大森林美極了。 天高地闊,任我們自由馳聘。 」 莫裏森踟躇不前,他不願意在姑娘面前表現得那樣膽小,一個比他更勇敢的人,是不會為了顧及自己的面子,而讓一位姑娘做出無謂的犧牲。 他壓根兒就不應該想到自己。 可是尊貴的莫裏森先生是個「私」字當頭的人,他總是首先想到自己的利益。 他早就計劃好要把梅瑞姆哄出來,並且在離那幢房子比較遠的地方跟她單獨談話。 這樣,如果梅瑞姆聽了他的建議生氣的話,還能有足夠的時間,向她賠禮道歉,挽回自己的面子。 當然,他覺得成功的把握很大,不過有備無患。 謹慎一點總不會出什麼差子。 「你用不著怕什麼獅子,」梅瑞姆看見他有點兒猶豫不決,笑著說。 「先生說,這一帶已經兩年沒有發生過獅子吃人的事兒了。 野味有的是,努瑪用不著非得拿人肉充饑。 再說,獵獅子的人很多,見了人,它們寧願躲得遠遠的。 」 「哦,我不是怕獅子,」莫裏森回答道。 「我只是想,在森林裏騎馬,可是太不舒服了。 下面有灌木叢,頭頂有樹枝,在這兒兜風可是太沒有意思了。 」 「那麼我們徒步走,」說著梅瑞姆就要翻身下馬。 「啊,別!」莫裏森嚇了一跳。 「還是騎馬走吧。 」他抖了一下韁繩,馬兒向黑乎乎的森林走去。 他的後面緊跟著梅瑞姆;前面,老獅子努瑪躲在樹叢裏,正伺機猛撲過來。 在那遼闊的原野之上,一個孤零零的騎手——漢森,看見梅瑞姆和莫裏森漸漸消失在暮色之中,惡狠狠地罵了幾句。 他一直從莊園跟蹤到這兒。 兩個年輕人走的那條路正好通往他的宿營地,因此,萬一被他們發現,漢森可以從容不迫地加以解釋,而不露出半點兒破綻。 不過,莫裏森只想著談情說愛,一直沒有回頭張望,自然無法發現這位漢森先生。 現在漢森撥轉馬頭,徑直朝莫裏森·貝尼斯和梅瑞姆剛鑽進去的叢林馳去,已經全然不顧是否會被他們發現。 他之所以這樣做有兩個原因。 一是看到貝尼斯行動詭密,和自己劫持姑娘的計劃極為相似。 他企圖通過某種辦法,「扭轉乾坤」,達到自己的目的。 至少和他們有所接觸,弄明白貝尼斯有沒有把梅瑞姆姑娘弄到手。 另外一個原因是,他知道有一件事情頭天晚上已經在他的宿營地泄露了出去。 這件事他沒有在先生的莊園裏提起過,生怕對他的行為引起不必要的懷疑,更怕先生的黑人朋友們跟他的奴仆聊起這件事,露出馬腳。 他在莊園謊稱,他們一半人馬已經落荒而逃。 如果先生手下的人和他的隨從相互信任了,這種謠言很快就會擴散出去。 頭天晚上他不在宿營地的時候還發生過一件事情,他也沒有在莊園裏提起。 那就是,他的人馬正在篝火四周坐著,連一點兒先兆也沒有,一只很大的獅子突然翻過很高的鹿砦,跳到人群中,咬倒他的一個夥計。 僅僅因為大夥兒對這位倒黴的朋友相當忠誠,同時個個勇氣十足,才使他「獅口脫險」,幸免於難。 後來。 大家用燃燒的樹枝、長矛、步槍,一頓猛打,才趕跑了那只饑餓的猛獸。 漢森由此得知,有一只吃人的獅子跑到了這一帶,而且是一只已經年邁的老獅子。 它夜晚出沒在平原和山嶺之中,到了白天就藏在涼爽的大森林裏。 半個小時之前,他聽見一只餓獅怒吼,現在他毫不懷疑,這位食人者正潛步追蹤梅瑞姆和貝尼斯。 他一邊咒罵那個英國人是個地道的傻瓜,一邊用刺馬針頂著馬的兩脅,向他們飛馳而去。 梅瑞姆和貝尼斯來到一塊面積不大的林中空地。 那只老獅子臥在離他們一百碼遠的灌木叢裏,一雙黃綠色的眼睛緊緊盯著這兩個年輕人,尾巴尖兒激動得發抖。 它估算了一下它與獵物之間的距離,拿不定主意是該現在就撲過去,還是等他們一直走到嘴邊兒,再一口把他們咬死。 他非常餓,但也非常狡猾,不敢輕舉妄動,丟掉這塊已經到了嘴邊的肥肉。 如果昨天晚上,再耐心地等一會兒,到黑人們都睡覺之後再下手,也不至於又餓了整整二十四個小時。 獅子身後不遠的一棵大橋上,還有一個人聞見了努瑪和人的氣味。 他在樹枝上打了一個盹,現在懶洋洋地坐了起來。 樹下,有一個笨重的巨大的身影在黑暗中慢慢地走過來走過去。 樹上的人發出一個喉音很重、聲音不高的信號,然後跳到那個寵然大物的脊背上。 他對著那個蒲扇大耳說了句什麼,大象坦特便抬起長鼻子上下左右地晃動著,嗅彌漫在枝外間的那種氣味。 騎手又對它說了句什麼—一也許是命令?坦特轉過笨重的身子,向努瑪和騎手發現的那個陌生人——塔瑪幹尼慢慢地走了過去。 他們向前走著,獅子和它的獵物的氣味越來越濃、努瑪這時候已經很不耐煩了,還得等多長時間才能吃到這塊已經到嘴邊的肥肉呢?它凶狠地抽著尾巴,幾乎要嗷叫起來。 可是莫裏森·貝尼斯和梅瑞姆還騎在馬背上在那塊林中空地聊天兒,對已經近在眼前的危險一點也沒有察覺。 他們的馬並肩站在樹下。 貝尼斯坐在馬背上撫摸著梅瑞姆的手,情話綿綿。 「跟我到倫敦去吧,」莫裏森·貝尼斯極力勸說。 「我可以找人護送我們。 用不了一天咱們就能神不知鬼不覺趕到海岸。 」 「為什麼非要走這條路呢?」姑娘問。 「先生和『MyDear』不會反對我們結婚。 」 「我還不能跟你結婚呢,」莫裏森先生解釋道。 「你不明白,得首先履行一些手續……,不過,一切都會辦好的。 我們先到倫敦,我不能再等了。 如果你愛我,就該跟我一起走。 你原來與之為伍的猿是怎樣看待這種事兒的?它們難道也非要明媒正娶不成?它們像我們一樣地相愛。 如果你還和猿生活在一起,不是也要像它們那樣成雙配對過日子嗎?這是自然法則。 人類主觀臆想的法律是不能取代上帝創造的法則的。 婚姻不過是一種形式,只要真誠相愛,結婚與否並無區別。 在這個、世界上,除了我們自己。 別的還有什麼可考慮的?我願意把生命獻給你,你難道就不能為我做出一點小小的犧牲?」 「你愛我?」姑娘問。 「到了倫敦之後,你就跟我結婚?」 「我發誓!」他大聲說。 「我跟你走,」她輕聲說。 「盡管我不明白有什麼必要非走這條路。 」她情不自禁地向他靠了過去。 他把她緊緊摟在懷裏,熱烈地吻著她那豐潤的唇。 就在這時,大象坦特的長鼻子撥開了空地邊贛大樹濃密的枝葉。 莫裏森先生和梅瑞姆只顧卿卿我我,纏纏綿綿,既沒有看到也沒有聽到一個籠然大物已經近在眼前,倒是老獅子努瑪把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坦特寬闊的脊背上坐著的那個男人—一克拉克,看見了偎倚在莫裏森懷裏的那個女人。 不過這個女人衣著華貴,體態瀟灑,克拉克做夢也不會想到她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梅瑞姆。 在他的眼裏,這對情侶不過是一個塔瑪幹尼和他的配偶罷了。 然後,努瑪發起了進攻。 老獅子生怕坦特嚇跑它的獵物,大吼一聲,從它的藏身之地跳了出來。 大地為之震顫,兩匹馬刹那間呆若木雞。 莫裏森·貝尼斯嚇得臉色煞白,渾身冰冷。 皎潔的月光下,獅子已經張開血盆大口向他們猛撲過來。 尊貴的莫裏森先生控制不住酥軟的肌肉,屈從了他那個「自然法則」或曰求生本能的意志。 刺馬針猛踢坐騎的兩脅,韁繩勒轉了馬頭,眨眼間他已經向那一片開闊地飛馳而去。 姑娘的坐騎驚恐地嘶叫著,驀地舉起兩只前蹄,然後跟在莫裏森先生的坐騎後面狂奔起來。 獅子窮追不舍,姑娘十分鎮靜。 不過還有一個人也鎮定自若,就是騎在大象脊背上的克拉克。 看到這場似乎專門供他取樂的「喜劇」,小夥子忍不住笑了起來。 第29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驚悚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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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山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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