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躺在木床上,斑駁的牆壁上貼著幾張泛黃的舊報紙,這個房間有太多鬱宛琪的痕跡,鬱宛西翻身看鬱宛琪的床畔是空的,不管東西是否依舊,鬱宛琪終究不在這個家裏了,她已經嫁人了,嫁給了邵士森,鬱宛西不知道她對邵士森是什麼樣的情感,是玩伴?是朋友?是兄妹?那也都是唯一的。
就好像鬱宛琪,雖然她從不叫姐姐,從沒有和鬱宛琪有過你儂我儂的姐妹情,但終究是唯一的姐姐,可是現在唯一的姐姐和唯一的邵士森結婚了,他們成了一家,而她卻是這個家外的人。
鬱宛西的心裏不免生寒,冷顫一下,裹著被子想要取暖,腦子裏突然乍現一張幼稚卻極力扮演成熟狠練的臉,葉蕭岑就像個大男孩,他任性,他妄為,他用自己的力量保護自己的母親,去構造自己的夢想,鬱宛西不像所有人一樣去指責葉蕭岑,去全盤否定葉蕭岑,認為他不過是個不折不扣的混混,爛泥,可是這不能代表鬱宛西接受認同他的方式,他們終究不是一條線上的人,只是存在兩點間的距離,任誰也無法越過這段距離。
那麼今天的這個吻……?鬱宛西的手輕撫上自己的唇,仿佛過去了幾個小時,她的唇上還殘留他的餘溫,他淡淡的煙古丁味,鬱宛西在點滴細致的回憶中心跳加,臉紅耳赤中又不斷地搖頭甩掉,扼制這樣的臆想,而眼前的那張臉仿佛就站在了她的面前,不管她睜眼還是閉眼,不管她怎般躲閃,卻也甩不掉他最後依依的目光,這是怎麼了?最不喜歡的那個人最討厭的那個人為什麼駐入你心裏卻越是如此深刻而揮之不去呢?
第三十一章葉蕭岑
葉蕭岑安頓好母親,將房門嚴鎖好,以防止母親在深更半夜外跑,一切安妥好這才躺下來睡好。
從小他在別人眼裏都是壞孩子,是個處處攻擊人的野孩子,可是如果不是這樣他的母親就要天天受欺侮,他們母子就注定被人淩辱。誰天生也不是壞孩子,誰從小的夢想也不會是個小混混,或者說是黑道老大,很小時他也曾想過做警察,在外公外婆還在時,雖然那些人說他是野孩子,可是終究沒那麼肆無忌憚。
葉蕭岑的外公外婆再恨他不明不白的身份,可是在心底還是疼愛這個孩子的,那時葉蕭岑的天空還是有些顏色的。只是後來外公外婆相繼離世後,留下他和他瘋癲的母親一起相依為命,這樣的生活簡直不能用黑暗來形容,有一次一些小頑童用餿的飯菜給母親吃,他看到後就掄起竹杆追打那些孩子,其實他從小都很瘦小,蠻力根本打不過那群比他大的一群孩子,也常常會被打得遍體鱗傷,當他母親溫柔地撫摸他的傷口時,他總覺得那時的母親不再瘋癲,那樣美那樣溫柔,從小他們就在他不斷地打架和攻擊中生活過來。
那不是辛苦和困難能說明的,那時候的葉蕭岑總是天天盼望能快快長大,能以高大勇猛的身軀保護母親,現在好了,他終於長大了,自己賺錢了,他要給母親更安定更好的生活,原本他的生命只因母親一個人而努力,而拼命,可是什麼時候開始,他的心裏紮住進另一個人,而且是那麼牢不可破,像是種植百年的樹藤,蔓延深紮在他的一根血脈,她倔強的小臉,她細致如緊的肌膚,她粉潤香甜的唇,都讓依依不能相忘。
其實葉蕭岑現在的圈子裏免不了出入煙柳場所,那些鶯鶯燕燕花枝招展的女人也會翹著璧腿或者刻意露出半截裸露的粉燕,在一群兄弟們明笑暗嘲裏,他依然堅持著,固守著,然而這個守,他也不明白是為了什麼?因為鬱宛西嗎?他甜蜜地回憶著今天那個漫長而繾綣的纏吻,還有那時候情不自禁的身體……
接下來的日子,葉蕭岑依然套著他那身不合適的深色西服,兩手斜跨,半倚在樹旁,在鬱宛西必經的路上等待。
鬱宛西從不理睬,不屑一顧地自顧騎車而過,葉蕭岑也不追,以前坐在她後面看的最多是她的背影,現在依然每天看著她的背影直到消失在巷子的盡頭,這樣唯唯諾諾猶豫不決的性格,葉蕭岑越來越不明白自己。
每天定時定點似乎已經習慣在那條巷子的那棵榕樹下,葉蕭岑慵懶地斜倚著,而鬱宛西也習慣每天不屑一顧地騎車而過,偶爾也會回眸迎上葉蕭岑盼望的目光,出於矜持還是清醒的理智,或許只因為對他的喜歡還不夠深或許她天生鐵石心腸,即使刮風下雨,即使葉蕭岑淋著雨站在樹下等待,鬱宛西也始終沒有走過去,而葉蕭岑似乎也是天生的好鬥者,不僅不氣餒,而且上演的越激烈。
第三十二章年少輕狂
這天晚上鬱宛西已經關上燈躺睡好,葉蕭岑看著鬱宛西的房間陷入黑暗,撿起一顆小石子向鬱宛西的窗口扔去,碎碎的石子聲打落在玻璃窗上,如冰雹般劈裏啪啦地響,卻十分斷續,鬱宛西又拉開燈,向窗外望去,葉蕭岑看到鬱宛西從窗口探出來的頭,狂喜之下手舞足蹈地歡雀著。
「幼稚,」鬱宛西啐口道,依然不屑一顧,關上破舊的窗戶,關上燈,陷入一片黑暗,蒙被而睡。
葉蕭岑看著再一次陷入漆黑的房間,歡悅的心驟然而滅,卻仍不氣餒,仰頭望了參天大樹,與鬱宛西的房間盤節交錯,直至鬱宛西房間的窗口,只是中間有一處很大的裂口,心裏估量著如果爬上樹端要從那個樹上跳到窗口,還是有很大的危險性。
但誰說過的,在我們還年少輕狂時,愛情總讓人不顧一切。
葉蕭岑成功地爬上樹,又跳躍到鬱宛西的窗口,敲打著玻璃窗,鬱宛西原本就沒睡著,這樣的敲擊聲簡直驚心動魄,重新打開燈,窗口趴伏的身影著實嚇了鬱宛西一大跳,待鎮定下來,鬱宛西不免壓抑聲音撕吼道:「葉蕭岑,你瘋了,你到底想幹什麼?」
葉蕭岑被她一聲吼,也蒙蒙的,到底想幹什麼?其實他也不知道,鬱宛西家的窗戶是那種老式的鐵欄窗,就算鬱宛西願意,他也根本不能通過這個窗戶進入她的房間,或許他真的沒想怎麼樣,只是想看看她,或者引起她的注意,讓她不再對他這麼冷酷無情。
「下去。」鬱宛西冷冷地喝令道,臉上已消去方才的惱怒,換之只是冷漠到底。
蕭岑兩只手死死地抓住鐵欄,膽戰心驚地看了看下面,鬱宛西的房間是在二樓,離地面足有二米高,跳下去真難保會不會摔成殘廢,而葉蕭岑心裏盤算著這個窗口離鬱宛西家的陽台不遠,只要小心地爬過去,就能安全到達她家陽台,再從她家出去。
葉蕭岑自信地以為鬱宛西總不至於讓他犯險再從這樹上爬下去,上樹容易下樹難,總不會眼睜睜看著他摔下去吧!卻沒想到鬱宛西仍是態度堅決冰冷道:「下去。」
「怎麼下,下不去了。」葉蕭岑氣急,也倔強道。
「怎麼上來就怎麼下去。」
兩個人在窗裏窗外,十分怪異的姿態僵持著,鬱宛西氣急敗壞不由分說地轉身倒來一杯開水,對著葉蕭岑抓住鐵欄的手,威脅道:「下不下去?」
葉蕭岑不敢相信地看著鬱宛西冰冷堅決的雙眸,在熱茶騰騰的霧氣下,迷幻了彼此的眼,那種不敢相信的挑戰讓葉蕭岑仍是堅定不移地握緊鐵欄不放。
可這樣的挑戰讓鬱宛西沸騰了心血,幾乎未經深思熟慮,將手中的熱茶潑向蕭岑的手背,並不光亮的燈光下,葉蕭岑手面的肌膚被紅了一塊,水珠滴沁入皮膚,冒著灼人的水蒸汽,鬱宛西有一絲害怕和慌亂,葉蕭岑的眼睛裏則是像一只受了重創的獵犬,什麼都沒得到,卻失去了心裏最重要的東西,那就是對愛的堅持。
第三十三章揉碎的眼淚
葉蕭岑最終也無法堅持下來,還是順著樹沿順勢而下,安全著6後,這一次,他沒有再仰頭而望,也沒有回頭顧看。鬱宛西有沒有因為他而第三次亮起那盞燈,那都不重要了。
鬱宛西看著葉蕭岑的背影慢慢地消失在濃重的夜色下,直到融入了一片黑暗,她也分不清自己的心情到底是沉重還是輕松?她明白經過這一晚,葉蕭岑可能再也不會出現在她的面前,不會再死纏爛打,不會再糾纏不放,這樣瘋狂的舉動也不會再來第二次,不是應該感到輕松嗎?
關上窗,依然躺睡好,可這一次鬱宛西卻始終沒有關燈,葉蕭岑走了,她不知道這盞燈為誰而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