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菊吟身上沒有銀兩,只有一點首飾還值錢,當她在城裏找到一家客棧後,便要求用一雙玉鐲換了一間客房和兩套尋常人家的衣物,夥計和店家捧著她那雙價值連城的玉鐲,自然歡天喜地忙不迭的應承著,很快為她送來了衣物。
她換下已經有些破損卻還能揭穿她身分的華麗裝束,頭一次穿上粗布棉裙不免令她有些好奇,機靈的夥計適時送來一面銅鏡,讓她可以借著鏡中暗淡的影像看出自己現在的樣子。
現在還有誰能認得出來她是堂堂鎮國侯的妻子,南黎國三王子的王妃?
好了,一切准備妥當,下一步該怎麼做?回去?還是留下?她依然舉棋不定。
她一天一夜沒吃東西,有些饑餓,於是步出房門准備下樓要些飯菜,剛走到樓梯口,便聽到樓下有個清脆的女聲正招呼著--
「夥計,來碗陽春面,多放點辣椒!」
這聲音何其熟悉,沐菊吟驚喜萬分,從樓梯欄杆上探出半個身子向下看,果然看到想象中的那個人,脫口就喊,「乘風!」
本已拿起筷子的蘇乘風聽到她的聲音立刻抬頭,隨即她手中的筷子咱的掉在桌上。
「菊吟?!」蘇乘風的樣子看起來像是要哭了一樣,從一樓平地一下子飛縱到二樓,讓正在端菜的夥計差點嚇掉下巴。
她緊緊摟住沐菊吟的肩膀,又笑又哭,「菊吟,妳怎麼跑到這裏來了?!那一晚妳突然失蹤,害得我連以死謝罪的准備都做好了,妳怎麼能和我開這種玩笑?」
沐菊吟拍拍她的肩膀,低聲說:「一言難盡,這裏不方便說話,到我房裏來。」
兩人攜手走進沐菊吟的客房,蘇乘風上下打量著她,驚奇道:「菊吟,妳到底出了什麼事?怎麼這身打扮?」
「說來話長。」她長歎一口氣,將自己被孫婆子綁架到此的經過簡短說了一遍。
蘇乘風聽得目瞪口呆,大叫著,「天啊!那個喪心病狂的孫婆子,在南黎可是非常有名,被她拐賣的女子不知道有多少,沒想到她竟把主意打到妳身上?」她紅著眼眶,眼淚撲簌簌的往下掉,「要是妳真的被她賣掉,我也不想活了,這都是我害的。」
沐菊吟笑著為她擦淚,安慰她,「妳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妳常說有句話叫吉人自有天相,可能我也是『吉人』吧?所以老天也不忍見我受太多的苦。」
「妳這話是什麼意思?」蘇乘風敏感的察覺到她話裏有話。
她低垂眼眸,遮掩說:「沒什麼。對了,妳怎麼會到這裏?」
「我是追蹤查訪妳的下落來的。那晚妳突然失蹤,我便悄悄入宮,宮裏發現妳不見了也是一片混亂,我於是猜測妳會是被什麼人脅迫帶走,我問了黎都四門的守城官兵,只有東門說當晚有輛可疑的馬車半夜要出城,車上有個老婆子說女兒得了疾病,便放她們走了,所以我順著這條線索沿路追了過來,希望能僥幸追到妳,萬幸老天有眼,讓妳逃出魔掌,也讓我們在此相會。」
沐菊吟看她一身的風塵仆仆,非常感動,一生中能有一個這樣的朋友,縱使有再多的不快也可以暫時放下。
蘇乘風興奮的說:「好啦,既然找到妳了,咱們趕快回去吧,宮裏都亂得不象樣了,是我拐妳出來的,總要完璧歸趙啊。」
她搖搖頭,「我暫時還不想回去。」
「什麼?」蘇乘風以為自己的耳朵聽錯了,「妳不想回去?為什麼?妳不怕國主和南後著急啊?他們為了找妳幾乎快把皇宮上下的地皮都掀翻了。」她一向最是孝順懂事,要是知道公公婆婆如此為她擔心,怎麼可能還在宮外逗留?
沒想到她一言不發,神情也異常肅穆。
「出了什麼事了嗎?」蘇乘風敏感的察覺到她的反常行為後面必有重大隱情。
沐菊吟不想對好友隱瞞,輕聲說:「他在這裏。」
「他?誰啊?」她滿腦子的困惑,還要追問時只聽外面樓梯響動,有人走到她們的門前。
店小二拍著門問:「姑娘,有位軍爺要找您說話。」這話顯然是對住在這裏的沐菊吟說的。
但沐菊吟還沒應聲,蘇乘風就先大聲問道:「軍爺?哪兒來的軍爺?說什麼話?」她一邊說著一邊走到門前,雙手突然將門拉開,後面的話還未出口,一雙杏眼瞪得又圓又大,叫道:「小杜子!怎麼是你?!」
沐菊吟轉身看過去,也吃了一驚,她一沒想到門外來的人居然是杜名鶴,二沒想到蘇乘風竟然也認識他。
杜名鶴原本是為沐菊吟而來,見到蘇乘風也大為吃驚,「乘風,妳怎麼會在這裏?!」
「我來找我的朋友。你呢?你不是陪著鎮國侯戍守邊關?怎麼會跑到這裏?」蘇乘風詭譎的笑著,「莫非是你受不了邊關的風沙之苦,當逃兵了?」
「妳少胡說,侯爺剛剛隨同大軍撤守到本縣,我自然也一起撤了下來。」他笑罵著,「妳還是和小時候一樣,頑劣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