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國良把錢包裏所有錢都塞進江暖口袋,他沒有看她眼睛,只是說:「回去向你媽認個錯,好好聽話,好好學習。」
江暖不接受,可本在掙紮的手停了下來,她看到江國良兩鬢星點的白發。
半晌,手靜靜垂下,她小聲嗯一聲,是順從的姿態。
離開江國良後,江暖並沒有回家,她去了一座寺廟。
寺廟在山上,人們覺得越靠近天的地方越有神靈庇佑,時間已至中午,上山路上的遊人很少,六月的太陽毒辣,照得江暖頭暈,山上的樹木間偶爾一兩鳥鳴,風吹過來都很燥熱。
江暖從山下開始低著頭,很認真地順著台階走。
不知不覺便走到了山上,太渴了,掏出錢來,是江國良給的一把紅綠票子,她抽出一張十塊,買了一瓶礦泉水,喝了一半,然後把水倒在一旁草叢,瓶子扔進垃圾箱。
寺廟裏的菩薩心善面善,香在靜靜的燃著,江暖走進去,寺廟裏沒有香客,靜悄悄的,她跪在蒲團上面,手掌合攏,維持著虔誠的姿態,一動不動。
過了幾分鐘,江暖睜開眼,起身將自己身上所有的錢投在功德箱裏,一旁的和尚對她行了個佛禮,她微笑著照貓畫虎。
豈料一回頭,看見一個人在門口,低頭,手中把玩著一個精致的銀色打火機。
他的身後是藍藍的天,萬裏無雲。
江暖忍不住朝他走了過去。
少年有一雙薄涼的桃花眼,待江暖走到他面前時,江暖才發現這個人個子很高,她只及他肩膀。
許晗看著一個陌生的女孩朝自己走開,巴掌大的臉上還帶有清晰的掌印,眼睛紅腫,頭發被汗水粘在額頭,無聲的狼狽一覽無餘,然後他聽到這個女孩清脆的聲音。
女孩開口問他,表情認真:「請問,你信佛嗎?」
風從女孩的背後吹來,她絲絲縷縷的頭發被吹起,調皮地張牙舞爪,她的眼中有希冀,有渴望,有追求,還有一些明明暗暗的東西,在眸中浮沉與閃爍。
許晗突如其來被這麼一問,有些怔忡,以為又是被人搭訕。
信佛信神,終不過是一種寄托。
他望向寺廟中最慈悲的佛像,又看了看這個陌生女孩期許的面容,吐出字來:「信。」
然後他看到那女孩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像長燈十裏,像璀璨星河。
江暖每次想起這段回憶時,都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倘若被一個陌生人莫名其妙問這樣的問題,大抵會被當成一個神經病吧,可是想著想著,她便又忍不住笑了,她知道他是多麼溫柔的一個人,他的溫柔是仙人掌的水分,是刺蝟溫暖的體溫,不容易被人發現,但卻能在不經意間撩撥心弦。
那天她身上沒有一分錢,走到黃昏才走回家,可是她一點也不感覺絕望。
她跪在佛前時候,無法喘息,希望得到一種解脫,希望有人能拽她一把,將她從這無望的深淵中解救,帶給她光明與自由。
那時的感覺,宛如命懸一線,她內心無法負荷。
佛祖聆聽到她的禱告,於是她一轉身,便看到了他。
看到了光明與自由。
第6章
李華對江暖的成績還算滿意,這也更加堅定她為女兒換教室的想法是正確的,只是江暖的物理成績不太理想,李華恰有一個朋友是在校外開輔導班的,於是她當天便聯系了那位朋友,簡要說明自己的意圖,朋友應的幹脆,說道讓孩子隨時可以來這兒。
李華決定的事情,江暖一直沒有什麼拒絕的餘地,梁靜得知這個消息後,痛哭流涕,深表同情,連連感歎兩人是落難姐妹。
星期六早上,江暖早早去了那個輔導班。
只是意料之外,她在那看到了徐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