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道上的女孩從他身邊擦肩而過,被汗水打濕的側臉,倔強的表情,一個眼神都沒有偏差,許晗只看了她一眼,神情不變,然後抱著球,轉身往回走。
待許晗汗淋淋打完球,抬眸定看,操場上已不見她的蹤影。
為什麼對許晗這麼執著呢,有時江暖也在心底問自己,少年的好皮囊足以讓人側目,但卻不能讓她念念不忘。
在她心中生根發芽的是另一個許晗,她時常會想起第一次見到許晗時的情景,故事被勾勒,描摹,在她的心裏沉澱成一幅畫,此去經年,似乎永遠可以鮮活下去。
高一第二學期末的時候,江暖去見了江國良。
她臉上有剛被李華甩一巴掌的紅印,耳邊充斥著李華拿著成績單,一聲高過一聲的詰問。李華事事要強,她要求江暖這次必須進年級前三十,江暖沒能,甚至成績跌出前一百,李華趁江暖不在家時,兀自翻看了江暖的書包和日記,她不信孩子成績會無緣無故突然下滑,然後她在江暖書包裏翻出幾本言情小說。
那是梁靜的書,梁靜考試成績糟糕,怕她媽責罵,於是把新買的幾本書塞給江暖,暫時讓江暖替她保管幾天。
江暖嘗試著解釋,李華鋒利的眼神掃過來,她被噎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算了,你認為怎樣就怎樣吧。」江暖心中翻湧著什麼,被她拼命壓下,她的聲音帶著細不可聞的顫抖。
「什麼叫我認為怎樣就怎樣,被抓個現行就不再抵賴。」李華平日裏梳的一絲不苟的頭發都淩亂了,她這些年的委屈與憤怒,日日夜夜被人戳著脊梁骨,寢食難安的情緒全都撲面而來,聲音太刺耳,破了音,狠狠一巴掌便扇了過去,「果然跟你爸一個樣,都是沒良心的負心漢。」
江暖的耳朵瞬間耳鳴,她什麼聲音都聽不見了,自己的心在往無盡深淵裏墜,然後重重的摔在地上,碎成無數片。
李華看著女兒臉上立即腫起的痕跡,放聲大哭,她一邊哭一邊說:「我為你付出那麼多,那麼多,你就這樣對我,你個挨千刀的,你對不起我啊。」
李華跟江國良的婚姻起初不被李家同意,是李華以死相逼,才嫁得當時一窮二白的江國良。
然而現實的殘忍打破所謂愛情的美好,李華哭得狼狽,她對丈夫的恨淋漓盡致。
江暖奪門而出時,耳畔是李華悲慘的哭嚎。
一路上很多人側目於江暖紅腫的臉頰,江暖沒有遮掩,也沒有哭泣,她坐了一個多小時的公交車,又走了半個多小時的路,走到了江國良現在生活的小區。
江暖從來沒有打擾過江國良的生活,這個小區她只在夢裏來過。
不知道江國良住在哪裏,她便一直站在小區下等著,太陽炙熱,曬得她有些兩眼發黑,不知過了多久,才聽到那熟悉的聲音,她尋聲而看,一眼便看到,江國良提著些許東西,他身旁是一個女人,還有一個同她一般大的女孩。
旁人看到這副情景,便知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就像是狗血的電視劇,江暖在旁扯了扯嘴角,牽連臉上的傷火辣辣的痛。
她轉頭便走。
背後傳開男人猶豫的聲音:「暖暖。」
江暖滯住動作,江國良跑了過來。
江國良方才看到那個女孩的背影,像極了他的暖暖,便喊了一聲,誰知真是她。看到江暖臉上的痕跡,猜到了七八分,他小心冀冀的問:「跟你媽慪氣了?」
江暖的嗓子說不出話,她壓了半天才顫巍巍「嗯」一聲。
記得小時候,江暖便很害怕媽媽,每次犯錯誤的時候,李華氣得火冒三丈要打她,卻都給江國良給攔住,江國良在李華面前虎著臉訓她,但每次話還沒說重,在看到小小的江暖眼淚冒出來時就會心疼死了,抱著她一陣安慰,然後背著李華在樓下小賣部給她買糖吃。
江國良不知道怎麼說,沉默著,唉了一聲氣,前妻的脾氣他是知道的,剛硬易折,他語重心長道:「你媽脾氣不好……你得讓著她些。」
「爸。」清脆的女聲在喊,像一把利刃插在江暖心頭,江暖抬頭望去,依偎在那個女人身邊的女孩,目光直直也看過來,帶著一種無聲的挑釁與占據。
那是被愛的人才敢的恃愛行凶,眼前這個人不再是她的爸爸。
江暖有些想抽自己兩巴掌,她神志不清,才自取其辱。
江暖的目光冷下,她抿著嘴,轉身要離去。
江國良下意識拉住了江暖的胳膊,他對這個懂事的女兒從來虧欠,記得她小時候,只要江國良一回家,江暖便會端上一杯水,奶聲奶氣地說爸爸辛苦了,他的心都要被乖巧地女兒融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