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點頭,伸出發涼的手,拿起一把小銀剪子鉸下烏黑的燭芯,徐徐道:「你瞧這燭芯,燒得烏黑了還不剪下,遲早燭火也會熄滅。 管溪就是你心裏的那根焦了的燭芯,如不徹底剪了他……」我輕輕歎息,「姐姐剪得了蠟燭的芯,卻剪不了你的心思。 你若不自救,沒人能救得了你。 」 玉姚拉住我的衣袖,抽噎道:「姐姐,我知道錯了。 」 我扶住她的肩膀,「你自然有錯,錯在輕信於人,沒有細細思量。 但若不是管家設計,你到底也是無心。 」我柔聲道,「知錯之餘還要振作,甄家沒有只知哭哭啼啼的女兒。 」 她點一點頭,耳垂上的米珠墜子動也不動。 我心下無奈,已經傷心了那麼久,真要忘卻又是何等艱難。 曠日持久,凝成心裏一個破碎糾結的疤痕,永遠提醒著自己不堪回顧的往事。 我喚進槿汐,好好安頓玉姚歇息,獨自走了出來。 玉嬈依舊在柔儀殿等我。 到底年輕貪睡,已有些睡意朦朧了。 見我進來,忙起身道:「二姐可好些了麼?我去瞧她。 」 我靜靜飲了一盞濃茶,「我已經叫槿汐進了安神湯,叫她睡了。 」 玉嬈稍稍放心,一眼瞥見我手裏的濃茶,不由得道:「即刻要睡了姐姐怎麼還喝濃茶?我叫人來點安息香。 」 我拔下發髻上一支金簪,有意無意在紫檀桌上畫著,輕歎道:「左右今晚都是睡不著了,不如清醒些也好。 」 玉嬈知我難過,坐到我跟前道:「姐姐,你是淑妃娘娘,管氏怎麼渾不怕你?」 簪子的冰涼硌在手心,我苦笑道:「你以為淑妃的名頭有什了不起。 一則她娘家到底有些軍功在,二則宮裏好歹有個靠山,三則她早知狠狠得罪了我,我必不能原諒她,又何必迎合我,索性撕破臉到底罷了。 」 玉嬈點水秋眸微微一亮,「姐姐如今有協理六宮之權……」 「她索性與我撕破了臉,我反倒不能以手中之權肆意壓制她,否則一旦傳到太後或皇上耳中,難免以為我蓄意報複。 」我支頤合眸,「祺嬪有句話說得不錯,位高人愈險,家中又敗落,嬈兒,我實在如履薄冰不能不加倍小心。 何況祺嬪的靠山,是我尚無十分把握能駁倒之人。 」 玉嬈低低驚呼一聲,很快垂眸不語,輕聲道:「我知道了。 」 「所以如今你們都在宮裏,也切要一切小心。 」 玉嬈用力點一點頭,「但咱們不能輕縱了那些算計咱們家的人。 」 心裏有灼灼的痛,仿佛燒著一把野火,我手中用力一劃,桌上的織花團金線桌布應聲破裂,我隨手把簪子一丟,淡淡道:「即便我肯不與祺嬪計較,只看玉姚這個樣子,我必不會放過管氏一族!」 第四章 支離笑此身 心頭雖狠,面子上卻也波瀾不驚地過了下去。 且不雲年歲漸長,心事愈深,即便是初入宮闈的二八少女,亦知要喜怒不形於色方可謀得存活之道。 而貞貴嬪,仿佛是一個例外。 自生產時受了一番磨難,又兼產後鬱鬱不樂,貞貴嬪便落下產後不調的症狀,比之從前愈加鬱鬱寡歡。 連日來因著冊封貴嬪,皇子起名之事玄淩頗多眷顧,倒也神色好了些許。 這一日正抱著靈犀與眉莊說話,花宜進來悄悄在我耳邊道:「聽聞貞貴嬪身子不快,娘娘可要去瞧瞧?」 我一時不覺,只向眉莊歎道:「好好的身子又不好了,到底自己身子要緊,有什麼放不開的呢?」眉莊正要接口,我轉首見花宜的神情,心下察覺,忙道:「你仔細說,究竟如何?」 花宜斂著手低聲道:「聽聞早起貞貴嬪在上林苑裏散心,恰巧碰上榮選侍,主仆相見,榮選侍又是新寵,難免言語上有些沖撞叫貴嬪娘娘吃心了。 」 眉莊抿了一口茶,徐徐道:「飛上枝頭便是鳳凰,如今平起平坐都是皇上的人了,她哪裏還肯惦記著是舊日的主子,巴不得要彰顯自己的身份給人看呢。 」她停了一停:「皇上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那日還說起因冊封榮氏急了才引得貞貴嬪難產,結果前一日剛給你們倆進了位份,後一日皇後說一句『榮更衣好歹是貞貴嬪手底下的舊人,主子大喜,且叫她也沾點喜氣』,如此便一躍成了選侍。 這樣榮寵,倒叫我想起了從前的妙音娘子。 」 我微微一笑,拍著懷中漸漸熟睡的靈犀道:「皇上向來喜愛嫵媚鮮亮的女子,比之貞貴嬪的沉默,的確是榮選侍可人疼些。 」繈褓中小人兒睡得憨熟,我心下歡喜安寧,口中只道:「妙音娘子麼……」忽然怔住,直直看著眉莊,唇舌遲疑,「我倒想起來,榮選侍的眉眼和她有兩分相似……」 眉莊略略沉吟,蹙眉道:「你說起來倒真有些像華妃年輕時的樣子,只是如今她年輕,貌美也不如當年華妃遠矣。 」 唇角含著淡漠的笑意,冷冷道,「若論鮮妍豔麗,有誰及得上慕容世蘭呢。 」 眉莊輕哼一聲,只道:「如今皇後鳳體欠佳,你又有協理六宮之權,少不得要親去瞧瞧貞貴嬪。 」 我把靈犀遞到乳母懷中,扶一扶鬢邊珠釵,頷首道:「且不論這個,便是為了她的好性子,我也很願意去瞧她。 」我起身按住她,「姐姐身子逐漸重了行走不便,我去便可。 」 眉莊眉目輕淡,如含煙一般溫潤,微笑道:「也好,我覺得乏了,正好去眠一眠。 」說罷又低聲囑咐,「二殿下雖不如涵兒炙手可熱,外頭卻也紛傳來日有爭儲之虞,你到玉照宮凡事小心些,別落了人話柄。 」她停一停,「如今外頭的話多得很,你可聽說皇長子的地位岌岌可危?」 我凝神道:「何必聽說,連著兩個皇子落地,皇上又一向不待見皇長子。 」我微微一笑,「其實何來岌岌可危,皇長子終究比兩位小皇子年長了十數歲,繈褓嬰兒何足畏懼,只不過是昭陽殿自己放心不下而已。 」 我並未再說,眉莊淡淡道:「也難怪她,自己的孩子養不大,費了十數年心血才名正言順把個皇子握在了手心裏。 若皇長子不得登基,豈非前功盡棄。 」 第9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魔幻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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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宮:甄嬛傳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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