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看清了來者何人,她的心髒差點沒從口腔跳出來。 「蘇小姐,這個……真是不好意思……」 糟糕,葬儀社的負責人討債來了! 「呃,阿伯,我的肚子怪怪的,先回家睡一覺,你幫我撐一下場面。 」她匆匆地吩咐完檳榔老伯,趕緊翹頭。 「蘇小姐!蘇小姐!這次的喪葬費──」負責人連忙追出來。 Sorry,蘇小姐躲債去也! 素白色的纖影消失在殯儀的正門,隱進亮晃晃的陽光裏。 人家說:富不過三代,這句話明顯不適用於蘇家,因為「蘇禾機構」的財富僅止於她父親這第一代,而且連第一代的福份都沒能享受太久。 短短二十一年的光景,她父親由大起而大落,最後落了個一年前在辦公室裏心髒病暴斃的下場。 嚴格說來,蘇為仁完全辜負了自己天生的名號,他為富不仁的事實,不消其他人告知,身為女兒的倚月也多多少少有些耳聞。 可能由於出身貧寒,白手起家的蘇為仁對錢財格外的看重,任何工程或購並計劃只要能省下兩毛錢的成本,他決計不容許手下僅僅收回一毛五。 然而,後天的成功並沒有教會飲水思源,多多回想自己貧苦的出身,進而幫助窮困的人家。 凡是遇見善心勸募或慈善晚會之類的活動,蘇為仁向來高掛起免戰金牌,能避則避,該躲就躲。 「任何手腳健在的人都該想法子賺錢養活自己。 」這是他掛在嘴上的名言。 那手腳有殘疾的人士呢? 「誰教他們前輩子不做好事,難怪這輩子老天弄殘了他們作為懲罰。 」這是他的名言之二。 倚月自小就對父親嚴苛冷酷的天性一清二楚,早已不抱任何希望。 對於一個擁有上億身家、卻給女兒每個月兩千塊錢生活費的男人,她該期望什麼?對一個於老婆出殯當天、仍然坐在辦公室裏為十七萬廣告費討價還價的男人,她又該期望什麼?這十九年來,如果把他和父親交談的語句默寫下來,可能填不滿兩張活頁紙。 而以蘇為仁生前父女倆見面的次數來推斷,他們「見面不相識」的可能性絕非神話。 她之所以記得父親的長相,還得歸功於現代留影科技。 蘇為仁與親生女兒的關系都能維持得如此惡劣,也難怪他的事業一旦出現資金虧空的危機,臨時找不到任何願意幫凶調頭寸的同盟。 幾年前他買下台北市內的一塊精華地,並且賭下巨資蓋好了兩棟高級住宅,沒想到好死不死的遇上房地產不景氣,蓋好的房子完全滯銷。 因此「蘇禾」這家中型機構就在周轉不靈的情形下,垮台為商圈的曆史遺跡,徒留下一堆繼續唾毀他名譽的舊敵,和幾大卡車討不到錢的債主。 父親的死,老實說,倚月並不感到特別難過,反正這男人的榮耀和起落完全沒有她分享的餘地,既然如此,在他喪禮上滴下幾顆矯情的淚水就算仁至義盡了。 但是,自小一起相互扶助的女管家去逝,卻讓她打從心底揪痛上台面。 「去你的!」她一腳踢飛可口可樂的空鋁罐。 「你為什麼要死?可惡的家夥,不守信用!白白丟下我,自個兒升到天堂去亨福,我真是看清你了。 」 一顆橢圓形的淚珠滑下臉頰,被她憤怒的玉手抹去。 她向來不傷心的。 從小跟隨著冷漠的父親長大的經驗教會她一件事,悲憤和自憐自艾只會暴露出自己的弱點,讓她更容易受到外力的傷害,惟有用堅強的武裝保護自己,才能免於被敵人查察她的痛處。 因此她習慣用怒火、譏誚來掩飾悲傷的情緒,用嚴苛的批評來取代可悲乞憐的言語。 她是強者!即使全世界只剩下她一個人孤軍奮戰,沒有強而有力的靠山做後盾,她蘇倚月,也絕對不會被環境擊倒! 「我一定會成為最後的贏家!」她仰天大喊,正式對命運之神撂下戰貼,喊完之後深呼吸一下── 嗯,好爽!每天一吼,有益身心健康! 既然她的心情稍微平複下來了,接下來就該考慮現實問題。 王嫂的喪葬費用應該上哪兒商借呢?還有,最近一年發生了太多變數,連帶影響到她的課業成績,今年的大學聯考給它很不小心的失利了,下個年度的重考補習費又該從哪裏生出來? 唉!倚月無奈的吐口氣。 人窮氣就短,她空有滿腹雄心壯志又有什麼用?趕緊想法子養活自己才是正經。 誰都曉得她蘇倚月是個名副其實的機會主義者,現在只要有個錢多多的瘟生自動送上門來,即使賣身她也幹了。 對了,她忽然記起來前陣子好像把王嫂賣菜的餘款零頭扔進五鬥櫃裏,總數應該還剩一、兩千塊,夠她撐上十幾天了。 果然天無絕人之路! 「我不會被打倒的!」倚月立刻再補一句心戰喊話,就當是替自己加油打氣吧! 她快步踏上回家的巷徑,暗弄盡頭鋪著一處不大不小的沙石子空地,她和王嫂過去三百多個日子,便是委身在小空地上的鐵皮違章建築。 人雖去,樓未空,起碼她這半個主人仍然苟活在世上。 有家的感覺,真好!不被命運打敗的感覺,真好! 第2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魔幻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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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俏皮小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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