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消息後,阿瑟興奮地收拾好露營的行李,當天下午便迫不及待地騎著單車趕往閣子樓,抱著一大捆木柴同中系在草坪上等待狗。他驕傲地說,午夜三點鐘,我的朋友會來給你點上篝火,他是個作家,盡管現在沒什麼名氣,但是個真的作家,只要火一起來,我們和我的作家朋友一起喝酒。
她說,真令人期待。
等待狗的那天晚上(1)
PM.3:00時分,阿瑟和中系正式地坐在草坪裏等待狗。
兩個人聊天,喝山楂酒,偶爾吸幾口煙,所有話題都是在說那位即@ 將出現的作家朋友,九個小時後,也就是午夜零點左右,阿瑟口幹舌燥,感到困倦,支起了自帶的帳篷,中系非常自然地鑽了進去,隨之自然地躺下睡了,阿瑟正打算脫下白襯衫蓋在她的身上,突然發現,她抓著他的手腕。
他看著她的手,不知道什麼時間那只手爬到了他的手腕上,那一刻,他的動作開始變得不自然,他終於忘記了去數點時間,忘記那些時刻爬在他腦海中的期待,久久地盯視那只在熟睡中還用著力度抓著他的手,而後,他清楚地記起了一個瞬間。
那是他第一次去閣子樓探訪的那天,他和中系剛剛品嘗過山裏暗紅色的生蘑菇,下山的時候,中系在途中突然停了下來,目不轉睛地看著他,抓著他的手腕,對他提起了山裏出現的一只鹿。
那是一只成年的公鹿,身體線條非常的美,就好像年輕矯健的小夥子的身體,迷人而帶著成年的誘惑力,一名男子的線條。當時,那只鹿正在後山低頭吃著白色的野生菊花,遠遠的,中系看見了它,那是第一次,她見到鹿進食的樣子,它吃得非常安靜,而她,一瞬間為它著了迷,為那種原始的鹿進食方式而深深地著迷。
她下意識地控制住自己的心跳,小心翼翼地避開樹枝前行,她想看得更清晰一點,想坐在它的身邊慢慢地看,但是,那只鹿警惕到了微小的聲波,它不再進食,停下來謹慎地向她的方向張望,它發現了她,整個身體都不再動了。她並不放棄,決定輕輕地召喚它,嘴裏念叨著一些柔軟的話語,像哄人入睡時的話語,哄著它緩緩地向它走去,但它始終擺出一副要逃走的姿勢,腿部的肌肉緊縮著,預備著離開,她察覺到了這些,她和它停在那裏探試著彼此。
而後,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也許是很漫長的時間,也許不足一秒鐘,她注視著它的眼睛,明白了,她和它是兩種截然不同的不可能湊近的事物。她說,她轉身離開了。
就在中系說她轉身離開的時候,她擁有一種特殊的眼神,那是阿瑟在現實生活中從來沒有見過的眼神,當時阿瑟就站在下山路的中央,他奇妙地顫抖了一下,沒有被人發覺,一股莫名的氣體如多米諾骨牌一般,有序地沖刷著他的毛孔。他帶著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中系,看著她的眼神中留下的種種關於那只鹿的印記,那種奇妙的,殘酷的,消失已久的,變成另一種輪廓的吸引力……也許就是因為那個眼神,他才不停地想起她。
等待狗的那天晚上(2)
此刻,安靜的夜,燈火虛弱的花園草坪裏,她和他躺在一個封閉的小空間裏,她像那天一樣抓著他的手腕,還有三個小時,狗就會出現在帳篷外,篝火會是個信號。阿瑟異常的清醒,面對著熟睡的中系,他體會到,@ 眼前的這個女人有著很強大的一面。他想起波德萊爾在《巴黎的憂鬱》中描述的一個「她」,詩人說她是黑夜中的爆炸,她是一朵極美的花開放在一片布滿火山的土地上,詩人說,她讓人渴望著在她的注視下慢慢死去……就此,一股強烈的貧瘠感侵襲了阿瑟。
第二天的清晨到來,太陽從東面的山後爬到了草坪上,透過帳篷照了進去,兩個和衣而臥的青年人牽著手,香甜地熟睡著。
醒來後,中系鑽出了帳篷,自然地看著眼前的清晨。她說,你的朋友沒來。隨後,阿瑟也鑽了出來,眯著眼睛看著蛇形公路,一排山地車手奔馳在那裏,他低頭看了一眼表,已然是第二天上午九點鐘了。
中系:你說的那個朋友,他經常這樣麼?
阿瑟:不,他從來沒有這樣過。
中系:打個電話問問他。
阿瑟:我會的。
兩個人沉默地對視著,似乎都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情。而後,他們同時把頭扭開,想到了未來的事情。
狗始終沒有出現,連續幾日聯系不上。聚會無聲無息地取消了。中系和阿瑟在和衣而臥了一整夜後,略顯尷尬。這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但是,阿瑟有點小矛盾,他一方面覺得在帳篷裏的那天晚上不應該和中系睡覺,應該把她弄醒,並且瘋狂有力地占有她,另一方面,他又害怕僅僅是因為身體的沖動而破壞了一些他無法預見的更美好的東西,不管他睡與不睡,他都有些小小的懊悔。
之後到來的那個星期六的下午,草坪上沒有出現阿瑟的影子,所有人都覺得奇怪,非常想知道前些天的那個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木在斟酌了些許時日後,終於鼓起勇氣在同中系喝同一杯咖啡時,發起了關於阿瑟的對話。
木:親愛的,你的訪客哪去了?
中系:找他朋友去了。
木:你……和他睡覺了麼?
問這句話時,木有些小心翼翼。而中系則小口地嘬著咖啡,好像並不太在意地回答了她。
中系:睡了吧?算是睡了。
木:這算是哪門子的回答,那家夥為什麼不來了?
中系:他說會給我寫信。
木:寫信?
中系:嗯,對的,寫信,他還說,同時也期待我的信。
木:what the fuc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