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他使您想起了什麼人?」亨利爵士無頭無腦地問道,目光裡帶著調皮的神色。
馬普爾小姐朝他微微一笑並搖了搖頭。
「你真調皮,亨利爵士。事實上的確是的。魚店的弗雷德?泰勒。他總是在先令那一欄額外加上一。現在大家魚都吃得不少,結果賬單就變長了,很多人從不把數字自己加一遍。每次十先令就進了他的口袋,錢雖不多,可足夠他買幾條領帶並帶傑西?斯普拉格——布店的那個女孩子——去看電影。揩點油,這就是這些年輕小夥子們想乾的。對啦,我到這兒的頭一周,我的賬單上就出了差錯。我給那小夥子指出來,他非常誠懇地道了歉,而且樣子很內疚。
可我當時心裡就對自己說:『你的目光很有欺騙性,年輕人。」』「我指的欺騙性目光,」
馬普爾小姐接著說道,「就是那種直視著你,一動不動的目光。」
克拉多克突然感到一陣欽佩。他心裡想到「吉姆?凱利的生活觀」,即他不久前協助破案並使之投入牢房的那個臭名昭著的詐騙犯。
「魯迪?謝爾茲是個不知饜足的角色,」賴德斯代爾說,「我們發現他在瑞土有前科。」
「他把這地方弄得(又鳥)犬不寧,是用偽造的證件入境的嗎?」馬普爾小姐問道。
「一點不錯。」賴德斯代爾回答道。
「他常跟餐飲部的紅頭髮女招待出去玩,」馬普爾小姐說道,「幸運的是我看她芳心未動。她只不過喜歡有點『與眾不同』的人,他常給她買花兒和巧克力,而英國的小夥子不常這樣做。她是否把知道的都告訴您了?」她突然轉而向克拉多克發問,「或者並沒有和盤托出?」
「我沒有絕對把握。」克拉多克謹慎地說道。
「我想她還隱瞞著什麼,」馬普爾小姐說,「她看起來很擔憂。今早給我錯送了鮭魚而不是我要的排魚,還忘了拿牛奶罐。通常她是個優秀的招待。是的,她很擔憂,伯讓她作證什麼的。但我希望——」她藍藍的眼睛目光直爽,以一種純粹女性的維多利亞式讚賞的神情,打量著相貌英俊而富有男子氣概的克拉多克警督,「您能說服她把知道的全說出來。」
克拉多克警督的臉紅了,亨利爵士卻暗自發笑。
「這可能很重要,」馬普爾小姐說,「他可能對她說了是誰。」
賴德斯代爾目瞪口呆地望著她。
「什麼誰?」
「我沒表達清楚,我的意思是誰讓他乾的。」
「這麼說您認為是別人讓他乾的?」
馬普爾小姐因為驚訝而瞪大了眼睛。
「啊,可這是不言而喻的——我的意思是……這兒有一個儀錶堂堂的年輕小夥子——他這兒撈一點兒,那兒撈一點兒——塗改小數目支票,也許將別人遺下的一小串珠寶順手牽羊,或者還從收銀台里拿點兒錢——但都是些小偷小摸。目的是為了隨時有現錢,這樣便可以穿好的,帶女孩子出去溜達,如此等等。然而突然之間,他瘋了,拿著左輪槍,扣了滿屋子人,還衝人開槍。他絕對不可能幹出這種事兒——任何時候都不可能:他不是這種人。這樣講不通。」
克拉多克狠吸了一口冷氣。利蒂希亞?布萊克洛克就:是這麼說的。牧師的妻子也這麼說。他自己的這種感覺也:越來越強烈。這樣講不通。而現在亨利爵士的老姑娘又這麼說,而且是用老太太的那種悠長的聲音以完全肯定的口吻說出來的。
「也許您可以告訴我們,馬普爾小姐,」他說道,口氣突然變得咄咄逼人,」當時發生了什麼?」
她吃驚地轉向他。
「可我怎麼知道發生了什麼呢?報告上有記錄——但內容太少。當然,可以做一些猜測,但又缺乏確切的證據。」
「喬治,」亨利爵士說,「如果允許馬普爾小姐看看克拉多克同奇平克里格霍恩村的那些人的談話記錄,這會不會違反規定?」
「可能違反規定,」賴德斯代爾回答說,「但我還沒那麼死板,她可以看。我對她的看法會很好奇。」『馬普爾小姐感到十分尷尬。
「恐怕您對亨利爵士從來都言聽計從。亨利爵土一向太善良。他對我過去作過的任何細小的觀察都過分看重。實際上,我並沒有什麼天賦——一點兒也沒有——只不過對人性略知一二。我發現人大過於輕信。而我則恐怕總是相信最壞的一面。這不是什麼好的品質。但卻經常被接二連三的事件證明是對的。」
「看吧,」賴德斯代爾說著把一疊打字紙遞給她,「不會佔您太長的時間。畢竟,這些人跟您屬於同一類——您對這種人一定非常了解,您可能會發現我們沒有發現的東西。這個案子正要了結,在封檔之前,我們來聽聽業餘偵探的意見吧。我可以毫不介意地告訴您,克拉多克並不滿意。跟您一樣,他說這樣講不通。」
馬普爾小姐看報告時誰也沒有吱聲。她終於放下了打字紙。
「非常有趣,」她嘆了一口氣,「眾說紛壇——看法不一。
他們看見的事兒——或者認為自己看見的事兒。一切都那麼複雜,差不多全是些瑣碎的事兒,如果說有什麼不瑣碎,還真難看出來———就像大海撈針。」
克拉多克感到一陣失望。有那麼一陣,他還認為亨利爵士對這個可笑的老太大的看法可能是對的。她可能觸及到什麼——老年人的感覺常常是非常敏銳的。比如說,他就沒法在艾瑪姑姑面前隱瞞什麼。他正要說謊的時候,她就跟他說他的鼻子抽動了。
不過是一些愚蠢的籠統看法,亨利爵士的這位聞名通還的馬普爾小姐不過爾爾。他對她感到惱火,因此相當粗率地說道:「問題的實質是,事實毋庸辯駁。無論這些人所提供的細節如何相互矛盾,他們都看見了同一件事情。他們看見了一個蒙面男人,他拿著左輪槍和手電筒,把他們扣起來。
且不管他們認為他說的是『舉起手來』,或是『拿錢保命』,還是與他們頭腦里有關打家劫舍的詞句相關的什麼話,他們確實看見了他。」
「但是,可以肯定,」馬普爾小姐溫和地說道,「他們不可能——實際上———根本不可能看見什麼……」
克拉多克屏住呼吸。她抓住了實質。畢竟,她很敏銳。
他打算用這番話來試探她,但她並沒有被難住。這對於事實或是發生了什麼實際上沒有什麼改變,但她已經意識到,正如他一樣,那些人聲稱看見把他們扣起來的蒙面漢,但實際上卻根本不可能看見他,「如果我理解正確的話,」馬普爾小姐雙頰泛起紅暈,眼睛一亮,樂得跟個孩子似的,「外面的過廳里根本就沒有光線——樓梯上也沒有?」
「不錯。」克拉多克說。
「這樣一來,如果門口站著一個男人,手裡又拿著強光電筒朝屋裡照射,裡面的人除了手電筒光什麼也看不見,對吧?」
「對,什麼也看不見。我試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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