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上面寫著他們認為是精神病患者的犯罪行為……」
「這可能是因為與上一個事件的所轄警察署不同,所以開始作了這麼一個解釋。但是若有關係的話,當然馬上就會注意到的,因為警察比我們神經過敏得多。而且,為了利於搜查,有時也會在報紙上故意隱瞞一些詳細情況。」
「是嗎?」
麻子有一個習慣,因什麼事情感到害怕時,總愛把長長的上下睫毛擠在一起,頻繁地眨起眼睛,就像在發抖一樣。
「我總是擔心得不得了。殺人事件才過去兩天就發生了這件事……」
「什麼意思?」
「如果事件剛發生后,警察詢問那個孩子時,他能詳細說出那個人的長相特徵,且警察能予以理睬的話,就會提前採取什麼措施來保護這個孩子的吧。我想就是犯人也不會採取那麼危險的舉動……」
「那麼你是不是認為那個孩子的話沒有得到警察的充分重視呢?」
「不是嗎?」
「嗯……」
各務把視線移向了夕陽西下的窗外。
警察究竟在多大程度上相信小孩子的證詞呢?無論是在搜查犯罪分子階段,還是在審訊階段,這常常是一個爭論的焦點問題。對於各務來說,這雖然是一個專業外的問題,不過他覺得近年來即使是年齡非常小的幼兒的證詞,作為證據而被採用的例子正在逐漸增加。二三年前,一輛送幼兒上學的班車軋死了一個剛從車上下來的小孩,最高法院只是把當時在場的4歲和5歲的兩個小孩的證詞作為決定性的證據對汽車司機作出了有罪判決。這一消息,當時引起了很大的轟動。他印象中好像自此以後還有類似的情況。他還記得在某一殺人事件中一個僅僅2歲的幼兒作的證詞,曾被作為重要證據之一。
話又說回來,這件事到底還得具體問題具體分析的吧。即使是小學三年級學生,如果證詞含糊,當然其證據的分量就會降低。其結果,警察就不會考慮到作為目擊人的孩子的人身安全。這些情況也是可想而知的。
「不過有這次的事件,警察也不會放任不管了吧?」
「可能是吧。」
麻子仍在盯著自己的指甲看。她那瘦削的臉頰,突然令各務想起小學時代的她來。平時她是一個不愛說話的很文靜的少女,但是偶爾一旦說出話來,就咄咄逼人,顯得非常厲害。
「也許是我把事情光往壞處想了……不過,因為上面寫著今年夏天在富士見池出現過流氓事件,想不到連警察也簡單地認為是那類事件了。並且,罪犯和-山事件的那天早晨的那個人在年齡上也不相同,這樣的話,會不會被作為無關事件而被忽視掉呢?」
「……」
「另一方面,由於罪犯又一次被那個孩子看到了其長相,所以他會不會趁警察還沒把這兩個事件聯繫起來之前,再次打算切實實行將孩子殺人滅口的計劃呢?」
「嗯……」
各務不知不覺地又起雙手。起初他打算對麻子的擔心一笑了之,但不知不覺中也被她的認真勁兒給吸引住了。若是屬於好擔心的麻子的杞憂的話就算了,可是女人憑直感有時會產生意想不到的洞察力。他開始心跳起來,覺得這已不是一個抱著家醜不可外揚的態度就可以矇混過去的問題了。
麻子先抬起了頭,目光變得更加顧慮重重起來。
「徹夫,如果,如果我親自出面,就那天早晨發生的事給警察提供證詞的話……我是個大人,警察是會相信我的吧。因為我還比較清楚地記著那個人的面部特徵。怎樣的話,當那人值得懷疑時,把我的話和那個孩子的話結合起來,也許就會作出那人的畫像來。不管怎樣,那個孩子的安全肯定會得到保護的。「
「但是,那樣的話……」
那樣的話,就很有可能一切真相大白。正因為她是重要的目擊人,所以警察為了證實麻子的談話,就會詳細詢問其前後的行動吧。若把芳鹿庄那一夜的事實說出來的話——當然,麻子會請求他們不要把自己的秘密公開,但這秘密能被保守得住嗎?這事能瞞得住嗅覺敏感的記者嗎?……各務心裡非常悲觀地預測著。不僅如此,警察說不定還要要求他書面作證,問他那天早晨7點多走出芳鹿庄時是否也發現了一點兒什麼線索。
那麼,兩人的關係一旦泄露出去,最後……這一事實很快將被視為共立電化與群馬醫科大相互勾結的證據。那樣的話,桂木也好,各務也好,都將失去各自的社會地位。到那時恐怕各務和麻子再也不會像這樣呆在一起了……
麻子也深深地理解這一切。
她又低下了頭。最終,她用嘶啞的聲音說:
「我按你說的辦。我現在還什麼也沒決定,我想和你商量之後再……」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
看到麻子的眼梢幾處又滾出了淚花,各務果斷地說:
「觀望觀望再說吧。」
「可是萬一這期間那個孩子發生了什麼不測……」
「十有八九沒必要擔心。我說過多次了,警察不會把想法全都寫在報紙上。他們有他們自己的主見——好吧,這個問題就交給我了。你什麼也不用擔心了。」
的確,為了轉移麻子的苦惱,各務才下了如此的結論。但是,自己最終不還是打算家醜不可外揚嗎?——自責的利劍刺向了各務本人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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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自己就這樣繼續保持沉默的話,那麼那個少年豈不就會被人給殺了嗎?
麻子雖然盡量剋制自己,心想也許自己考慮的太多了,再這樣下去的話,自己就要變成神經病了,但是她又無法從中解脫出來。她漸漸被一種本能的恐懼感逼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在各務身邊的時候,她本打算把一切都交給他來處理,自己把這一切都忘掉。可是走出旅館上了計程車,只有她一個人時,焦急與自責的心情比以前更厲害了。由於剛才與各務暗自呆在一起時太陶醉了,所以現在反而更使她倍受自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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