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難就在這裡,」巡官怨怒地說:「沒有什麼可以告訴你的。如果你看報的話,你知道的其實就和我差不多。你看過報上關於幾個月前老太太丈夫自殺的消息?」
「是的,報紙上免不了都是約克·黑特背叛親族的報道,告訴我,你抵達現場時發生了什麼事。」
「好吧,」薩姆把背靠在坐席的核桃木高椅背上,「我第一件事,就是調查番木鱉鹼被摻入蛋酒奶的正確時間。廚娘兼管家阿布寇太太,於大約2時25分把玻璃杯放在餐廳的桌上,依我推算,五至十分鐘以後,黑特太太和那個又聾又啞又瞎的女兒進來,發現小壞蛋傑奇正灌下一大口他姑姑的飲料,到此為止看不出什麼。」
「是沒什麼,」雷恩說:「依我所知,你對記者們指出,就周圍的情況看起來,任何人都有機會在那飲料里下毒。你有沒有問過小孩子,他是在什麼時候進入餐廳?」
「當然問過,可是你知道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你能怎麼辦?他說他是剛好在他祖母和露易莎姑姑見到他之前進去的。我們一直沒查出來,誰可能在小孩子之前溜進餐廳過。」
「原來如此,小孩子完全復原了嗎?」
薩姆巡官哼著鼻子,「怎麼不復原!要殺死他,一口毒藥還不夠呢。什麼孩子!那種小鬼,看了就想把他活活掐死。說他並沒有要偷那壞蛋酒奶——噢沒錯,當然沒有!他不知道為什麼會喝下飲料。說:『埃米莉奶奶嚇了我一跳,我就把它喝下去了。』就是這樣。不幸他沒有多喝一點,真是的。」
「我打賭你自己小時候也不是什麼斯文的小公子,巡官,」雷恩哈笑道:「蛋酒奶被下毒的那段時間,其他人都在什麼地方?報紙上沒說清楚。」
「呃,先生,那是一團亂,你知道。這個船長,崔維特——他正好在隔壁房間,圖書室裡面,在看報紙,但是他說他什麼也沒聽到。然後姬兒·黑特——她在樓上的卧房,躺在床上,半睡半醒,下午兩點半了哪,你看!」
「年輕女士可能前一晚出遊了,」雷恩不帶任何錶情地表示,「我相信是參加那種所謂的狂歡酒會去了。異端一個,我看是。其他人呢?」
薩姆用十分消沉的眼光瞧一眼白蘭地酒杯,「呃,這個叫露易莎的女人——怪胎一個——通常在午飯後小睡片刻,她和她老母親睡在樓上同一間房間。總而言之,原來在花園裡跟下人找碴的黑特太太到樓上叫醒露易莎,然後在差不多剛好兩點半時,兩人一起下樓去喝蛋酒奶。花花公子康拉德——小孩子的老爸——在房子東邊的側巷散步抽煙,說他頭很痛——八成是宿醉未醒——需要透透空氣。作詩的那個女孩兒,芭芭拉·黑特——據我所知,她是個名人,而且是那一群裡面唯一像個人樣的,雷恩先生,一個有腦筋的好小姐——她在樓上工作室寫作。史密斯小姐,即露易莎的護土,卧房在露易莎房間的隔壁,俯視東廂的側巷——說她在她的房間里讀周日報紙。」
「還有其餘的人呢?」
「幾個僕役。管家阿布寇太太——她在後面的廚房,和女傭維琴妮亞在收拾午餐的杯盤。阿布寇太太的丈夫,喬治·阿布寇,在後頭的車庫給車子打蠟。差不多就是這樣,看起來沒什麼希望,可不是?」
雷恩點點頭,他的眼睛緊盯著巡官的嘴唇。「你說的那個獨腳船長崔維特,」他終於開口,「是個有趣的人物,他在這裡面扮演什麼角色,巡官?他星期日下午兩點半在那個房子里做什麼?」
「噢,他呀,」薩姆咕噥道:「他以前是個船長,已經住在黑特家隔壁好幾年了——是退休以後買的房子,我們已經調查過他了,放心,錢多得很——他用自己的貨輪行船三十年,在南大西洋碰上一次暴風雨以後被迫退休。大浪把他卷倒——腿上傷了好幾處,大副沒料理好,等到抵達碼頭只有鋸斷的份兒,是個很有歷練的老傢伙。」
「你還是沒回答我的問題,巡官,」雷恩口氣溫和地說:「他怎麼剛好在房子里?」
「慢慢來,好不好?」薩姆嚷嚷:「對不起,我本來心情好得很,直到你提醒我這檔事……。崔維特常常來黑特家,聽說他是約克·黑特唯一的真心朋友——兩個寂寞的老怪物正好湊在一塊兒,我看是同病相憐。據我所知,崔維特對黑特的失蹤和自殺相當痛心,但是他沒有因此就不上黑特家,他有點對這個露易莎·卡比安惺惺相借,你知道——或許因為她是個從無怨言的甜女孩,又橫遭不幸,而他是個少一條腿的殘廢。」
「很可能,身體的缺憾確實能幫助人建立友情,那麼這個好心的船長就是在等著探望露易莎·卡比安?」
「正是如此。他每天都去看她,他們很合得來,連那個老魔女都讚許此事——她還高興竟然有人會關心那個又聾又啞的女兒呢——倒是天曉得其他人在不在乎那個女孩子。他兩點左點進來,阿布寇太太告訴他露易莎在樓上午睡,他就到圖書室去等。」
「巡官,他們怎麼溝通?畢竟,那個可憐的女子既不能聽、不能看,也不能講。」
「哇,他們有些辦法,」巡官悶悶地說:「你知道,她一直到十歲才完全聾了,同時他們也教導她許多事情,然而多半時候,崔維特船長只是坐下來握著她的手,她很喜歡他。」
「真可憐!好了,巡官,至於毒藥本身,你有沒有追查番木鱉鹼的來源?」
薩姆笑一聲,「沒什麼像樣的運氣。我們自然一開始就緊抓住那條線索,可是結果是這樣,你知道,約克·黑特這傢伙從來就沒有喪失對化學的熱衷——據我所知,他年輕的時候是赫赫有名的化學家,他在他屋子裡搞起一間實驗室,過去整天都泡在裡面。」
「那是他處在如此惡劣環境的避難所,確有道理,所以說番木鱉鹼是從實驗室來的?」
薩姆聳聳肩,「我想是吧,可是,連那裡我們也碰上麻煩。自從黑特失蹤以後,老太太就把實驗室鎖起來,嚴格地命令,誰也不準上那裡去,像是對他的回憶的一種紀念之類的,她要讓房間保持黑特離開時的原貌——特別是兩個月發現他的屍體、確定他已經死了以後,更是如此,你懂吧?只有一把鑰匙,她隨時帶在身上,實驗室沒有其他入口——窗戶全裝了鐵欄杆,嗯,我一聽說有實驗室這檔事,就馬上跑去看個究竟,而且——」
「你跟黑特太太要的鑰匙?」
「對。」
「她隨時都帶在身上嗎,你確定?」
「據她聲稱如此。總之,我們在裡面黑特釘的一排架子上,發現一瓶番木鱉鹼藥片,所以我們想毒藥是從那瓶子里來的——把一片藥片丟進蛋酒奶,比帶粉末或溶液方便。可是他到底是怎麼進入實驗室的?」
雷恩沒有馬上回答,他用一根修長、白皙有力的指頭對法斯塔夫比了一比,「再來點啤酒……這是一個修辭上的問題,巡官。窗戶有鐵欄杆封住——一定有人嫉妒黑特這個避難管道——門上鎖,而唯一的一把鑰匙隨時都在黑特太太身上,嗯……不一定需要什麼太神奇的解釋,有蠟模這種東西。」
「當然,」薩姆嗤之以鼻,「我們怎麼可能沒想到。雷恩先生,我推想,有三種可能。第一,下毒的人可能早在約克·黑特失蹤以前就從實驗室偷了番木鱉鹼,那時房間是開放的,任何人都可以進出,毒藥被一直保留到上星期日……」
「很聰明,」雷恩評論道:「繼續講,巡官。」
「第二,如你所說,有人做了一個鎖的蠟模,複製一把鑰匙,所以能夠進出實驗室,在犯案前不久取得毒藥。」
「或者之前很久就取得,巡官,對不對?」
「或者第三,毒藥根本是取自外面其他來源。」薩姆從法斯塔夫手上接過一杯滿溢起泡的啤酒,一飲而盡,「太好了,」他打著嗝說:「我是說啤酒。這些,我們都竭盡所能調查了。關於這鑰匙理論——接下來的步驟——廣泛追查所有鑰匙匠和五金行……還沒有任何發現。至於外在的來源——我們還在查詢中,到今天為止,也沒有成果。這就是目前的狀況。」
雷恩若有所思地敲著桌面。客人愈來愈少了,美人魚酒館里幾乎只剩下他們兩個。「你有沒有想到,」一段沉默之後他說:「蛋酒奶可能在阿布寇太太送進餐廳之前就被下了毒?」
「聖母瑪利亞,雷恩先生,」巡官低吼道:「你以為我是什麼?我當然想到了。查過廚房,可是裡面沒有一點番木鱉鹼或毒藥的痕迹。雖然阿布寇太太確會把蛋酒奶留在廚房桌子上幾分鐘,先到貯藏間去拿點東西。女傭維琴妮亞也曾經到客廳去一分鐘,去撣灰塵。所以也有可能有人乘阿布寇太太沒看見的時候,溜進廚房在飲料里下毒。」
「我開始同情你的困境了,」雷恩露出一個悲憫的微笑,「而且開始與你有同感,巡官。那個星期天下午,沒有其他人在黑特公館里了嗎?」
「依我調查,沒有了,但是前門沒鎖,任何人都有可能不受察覺溜進來再溜出去。每天下午兩點半在餐廳喝蛋酒奶的事,所有認識黑特家的人都知道。」
「我知道那一家人里,還有一個人事發時不在家——康拉德·黑特兩個孩子的私人家教文德格·皮瑞。你有沒有調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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