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得奧一臉狐疑,那顆灰發稀疏的小腦袋依然神色警戒地扭來扭去,不看我們的眼睛。他的神色機警,卻又帶著期望,彷彿既想逃開,又想走近。
「你以前聽說過我嗎?」父親繼續道。
「嗯……」得奧在保持沉默和開口之間掙戰,「我在監獄里碰到過一個盜竊犯,他說你——你把他從電椅上救下來。」
「在阿岡昆監獄?」
「是……是的,長官。」
「那應該就是紐約市休斯敦街黑幫的山姆·利威吧,」父親帶著回憶的微笑道,「山姆是個好孩子,只不過惹上一群持槍搶匪,被他們給誣陷了。現在仔細聽著,得奧,山姆跟你提過我嗎?」
得奧在他的椅子里不安地移動著,「你問這個做什麼?」
「好奇而已,他媽的,幫了山姆那麼大的忙之後,我可不認為他會說我什麼壞話——」
「他沒有!」得奧生氣地尖聲叫道,「他說你是個正直、誠實的警察。」
「哦,是嗎?」父親抬高聲音道,「當然,他是應該這麼說。總而言之,你知道我不會故意陷害人的,對不對?你知道我從來不會設下圈套讓人往裡跳,對不對?」
「我——我想你說的沒錯,巡官。」
「很好!那我們都了解對方了。」父親坐下,舒適地翹起二郎腿,「現在,得奧,這位休謨先生認為你幹掉了佛西特參議員。我的話千真萬確。不是嚇唬你的。你現在的處境可慘了。」得奧的那隻獨眼再度充滿恐懼,望向休謨,休謨的臉微微漲紅,狠狠地盯了父親一眼。父親接著說:「至於我,我不認為你殺了佛西特,我的女兒也這麼想——就是這位漂亮的小姑娘——也覺得你是無辜的。」
「嗯哼,」得奧頭也不抬地低喃著。
「現在,我為什麼認為佛西特不是你殺的,你知道嗎,得奧?」
這回得奧有了正面的反應,他坦白地看著父親的眼睛,陰暗的臉上亮起了好奇和希望的光芒,「不,長官,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沒幹掉他。為什麼?」
「我會告訴你為什麼。」父親握起拳頭,放在得奧瘦小的膝蓋上,我發現他的膝蓋抖個不停。「因為我了解人性,我了解殺人犯的作風。當然,你曾在十二年前因為口角而失手殺死一個醉鬼,但像你這樣的人不會是殺人犯。」
「沒錯,巡官!」
「你不會用刀子殺人,即使你想宰掉一個人,你會用刀子嗎?」
「不!」得奧叫道,細瘦的脖子上青筋突出,「我不是那種人,我不會動刀的!」
「你當然不會,這一點很明白。現在你說你沒殺佛西特參議員,我也相信你。但的確有人殺了他,到底會是誰干呢?」
得奧老邁結實的左手握緊了,「憑良心說,我不知道。巡官,我是被陷害的,我是被陷害的。」
「你他媽當然是被陷害的。不過,你認識佛西特參議員,對不對?」
得奧從椅子里跳起來,「那個下流的騙子,我當然認識他!」然後,一抹驚惶的神色掠過他的臉,或許是領悟到這麼一承認就落入圈套了,他忽然頓住,狠狠地瞪著父親。
父親異常高明地應付這個突髮狀況,擺出一副受傷的表情,「你誤會我了,得奧。」他抱怨道,「你以為我是想拐你招認,哼,我才不會。你不必承認你認識佛西特參議員,檢察官在佛西特書桌里找到一封你寫的信,光憑這個就可以送你上西天,你明白了嗎?」
得奧平靜了下來,嘴裡念念有詞,痛苦地看著父親。我看著他的臉,不禁微微顫抖起來。那張庸俗、稜角分明的臉揉合了猜疑、希望和恐懼,在後來的幾天里不斷纏繞在我腦海里。我看了休謨一眼,他似乎無動於衷。後來我才知道,警方和地檢處第一次盤問阿倫·得奧時,他頑固地拒絕承認任何事,甚至看到那封要命的信,他還是死不承認。這一點讓我更佩服父親巧妙的訊問手腕,才能打開得奧那層封死的硬殼。
「好極了,」父親冷靜地說,「得奧,除非你老實交代那個故事,否則我們可救不了你。你認識佛西特參議員多久了?」
得奧又舔了舔他乾枯的嘴唇,「我——我……他媽的很久以前了。」
「你們干過什麼壞事嗎,得奧?」
「我不能說,巡官。」
「好吧,」父親早就明白,有些事情得奧是抵死不會說出來的,於是立刻就轉移焦點,「不過你在阿岡昆監獄里和他聯絡上了,是嗎?」
沉默了一會兒,得奧才開口,「是,是的,長官,沒錯。」
「你把那裁鋸開的盒子和一封信,放在裝玩具的紙箱里送給他,對不對?」
「晤……我想沒錯。」
「你給他那截盒子,是什麼用意?」
我想在場所有人都很清楚,雖然訊問的狀況相當順利,但是想要從得奧口中問出故事的全部真相,恐怕還是痴心妄想。提到那個玩具盒,似乎得奧樂觀起來,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了微笑,獨眼中閃出一絲狡黠。父親也看到了,沒有露出他的失望。
「那只是個,呃,暗號,」得奧小心翼翼地細聲道,「這樣子他就知道是我了。」
「原來如此。你信中提到,出獄那天,你會打電話給參議員,結果你打了嗎?」
「是的,我打了。」
「你找到佛西特本人了嗎?」
「他媽的沒錯,我找到他了,」得奧憤怒地回答,接著又控制住情緒,「他回答我說,好,好,一切都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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