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躊躇了一下,才說:「他說過幾種理由。但都不能使我信服。我只覺得他的主觀的見解太深。
「唉,他的見解怎麼樣?能不能舉個例?
「他說祥鱗太沒有志向。在這革命進行國家需才的當地,祥鱗受了高等教育,卻袖手旁觀,只顧個人的安享,未免太腐化。此外他還說了許多話,我都不願入耳。人們各有各的旨趣,原不能相同。如果單憑個人的主觀,隨意批評他人,那是不能算公允的。
「唔,個兄還說過許多話?那是些什麼?
汪玉芙忽視著很堅決的態度,搖頭道:「霍先生,你不必問了。現在祥鱗已死,我不願說什麼無根據的廢話。總而言之,我是愛祥聞而訂婚的,無論誰說什麼,都不足動我的心。我至今還抱著這個態度。
伊的語氣委實已關門落閂,霍桑若不知趣,說不定會和陸樵竺受同樣的待遇。霍桑當然看得出風勢,立即改變計劃。他向伊深深地鞠了一個躬。
他說:「既然如此、我們要告辭了。」他說著,又回頭道:「樵竺兄,我們走里。
陸樵竺雖也緩緩地從格子上立起身來,但把詫異的眼光瞧著霍桑,似有什麼意見發表,卻又不敢出聲。我也覺得我們來此,本有一種主要的使命,霍桑怎麼竟已忘懷。汪玉芙見我們起身辭別,也數蹬著雙眉,走過來相送。霍桑拿起了他的那頂青灰色呢帽,走在前面。他走到廂房門口,陡的旋轉身來;接著又有一種特別迅速的動作,從衣袋中摸出那張淺紫色的信箋,出其不意地送到汪玉芙面前。
他順勢問道:「唉,汪女士,對不起,還有一件事。這封信你見時寫給祥鱗的?」
如果說霍桑將信箋拿出來的動作是「迅雷」,那末他的問句恰像是「疾風」。這主要的使命,他當然不會忘掉的。我們三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集中在玉芙的臉上。伊突然間看見那信箋,起先呆了一呆;接著仰起目光,從那信箋上移轉到霍桑的臉上。伊緩緩地搖搖頭。
伊答道:「什麼?這不是我寫的信啊!
「不是你寫的信?
「當真不是。這張紙你們從哪裡來的?」
「這是從祥輟身上搜出來的。有人說很像你的筆跡,故而問你一聲。
「誰說像我的筆跡?」
「是你的表見許志公說的。
「笑話!我為什麼要約祥鱗在這個地方相會?志公黨會造謠!」伊的眼睛里射出了怒火。
霍桑仍瞧著伊,婉聲說:「是的,我也這樣想過,推測這信中的語氣,很像是一種秘密的約會。你跟樣做已經訂了婚,清理上原不合符。不過你的表見也並非有意造謠,他只說彷彿相像罷了。對不起,驚擾了!再見。
陸樵竺首先溜出去。霍桑和我跟隨著。
「慢!」
霍桑的腳步給王笑的命令聲喝住了。我當然也立定不動。
霍桑問道:「汪女士,有什麼見教?」
玉芙厲聲說:「志公造謠是故意的!」
「唔?」
「他要害我!這裡面的原因你們總也明白。」
「他因為失戀而很你,是不是?」
「是的!他不但恨我,還恨祥鱗!樣做一定是他殺死的!」
伊的怒火已經燃燒到頂點。伊的面頰通紅,呼吸也增加了速度。霍桑分明領會到在這種狀態下不會有合理的表示,他點點頭,首先退出來。
我們兩個人離開汪家時,大家都沒有表示。陸樵竺在門外和我們分手,說有幾個要點必須去調查一下,但並不說明調查的對象。霍桑也不問他。我和霍桑徑自還警署里去。這時午刻已過,胡秋帆和姚國英都還沒有回來。我和霍桑就在秋帆的辦公室中草草地進了些午餐,坐待他們回來。我趁著彼此吸煙靜待的空兒,便想請霍桑發表些意見。
我吐吸了一會煙,開口問道:「霍桑,你對於這件案子有什麼想法?」
他吸一口煙,緩緩答道。「這案子的內容確實非常幻復。眼前雖已有好幾條線路,都有考慮的價值,不過實際的偵查還沒有完畢,假使貿貿然下了斷語,那不免要和我們這位新朋友陸先生犯同樣的病。」
我的希望落空了。他分明還不肯發表。我知道勉強是無效的,就移換了話題。
我說:「說起這個陸先生,說話時冒冒失失,委實非常可笑。但你想他的見解可也有值得注意的價值?」
霍桑仍緩緩地說:「我瞧這個人是屬於多血質的,感覺很敏捷,想象力也還豐富。他的性急好功,自信力過強,和說話的冒失,固然是他的缺點,但是他的推理力並不在姚國英之下,有時候的確能『言談微中』。我們不有輕視他。」
「那末,他所說的『一箭雙鵰』,這推理你想可能成立?」
「這一點確很耐人尋味。不過此刻我還不能斷定。他頓了一頓,吐吸了一口煙,又說:「現在有一點最覺困我的腦筋,就是這一張信箋,汪玉芙竟沒有承認。」
「這也許是許志公誤認的。否則,玉芙的指斥也許不錯。志公因著失戀懷恨,故意要扳累玉芙,才說說是伊的筆跡。」
霍桑從嘴裡拿下了紙煙,搖頭道:「都不是。志公沒有說謊,也不會誤認。我相信這封信的確是伊寫的。」
「的確?——你怎樣知道的?」
「我剛才問伊的時候,所以採取那突如其來的動作,就要在伊沒有戒備中窺測伊的神色。我看見伊的眼光一接觸那張信箋和信上的字跡,便愣了一拐。這明明告訴我,這封信確實是伊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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