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就讓他去吧。關我什麼事?他給娜塔莎買書——謝謝,我的花銷還省一點。」
「伊拉,但是這有點……」
情況如此不合常理,娜斯佳一時也想不出詞來。「難道您對他是誰不感興趣嗎?一個不相關的男人去醫院探望您的親人,而您對此卻安之若素。」
「我說,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當媽媽把他們扔出窗外,父親因悲痛去世之後,沒有一個男人來幫助,我被扔下不管,像一隻小狗掉進水裡,任憑你自己去掙扎。如果後來有人因為這些小人物而良心發現,也是看在上帝的分上。我沒必要跟他見面。他算我什麼人?親戚還是兄弟?要是想幫我,就該來找我,問問我需不需要什麼。空著兩手去醫院看望幾個孩子——不算大善人。」
「好的,我們不談這個了,」娜斯佳平靜地說,「您記不記得您父母的熟人中有一個討人喜歡的深色頭髮的男人?當時他可能是45歲,或許還更年輕一點。」
「不,不記得。您問他幹嘛?」
「需要找他。他說,他認識您的父親。我需要找到他。老實承認,我非常需要您的幫助。看來,我錯了。很抱歉。伊拉,好好想想吧。他叫尼古拉耶夫-亞歷山大-伊萬諾維奇。」
「我已經說了,不認識這個人。我不是撒謊,當著上帝說,」伊拉突然像孩子訴苦似的說,「您為什麼不相信我?」
娜斯佳相信她,她明白,一個20歲的姑娘,整天忙著掃帚、鐵杴、抹布、水桶,在一排排攤位之間跑來跑去送食物、飲料、雪茄,實在沒有精力顧及時不時到醫院去看她傷殘的弟弟妹妹的那個男人。她有其他的煩惱,她有完全不同的事情要操心,既然這個陌生的男人沒有什麼壞處,那就可以不去想他。必須考慮的只有怎樣賺錢為小巴甫利克治病。
「伊拉,您從來沒有聽自己的父母說過認識一位醫生嗎?」
「沒有,」姑娘搖搖頭說道,「沒有聽說過醫生。」
「聽說過誰?」
伊拉抬起頭,娜斯佳突然看見,她的眼裡湧上了淚水。
「他們誰也沒有!」她用失去控制的嗓音喊道,「謝謝媽媽把所有的朋友都拒之門外,無論是自己的還是爸爸的朋友。她是個瘋子,跟她說說話都不行。她胡言亂語,聽著都害臊。我記得,我還小的時候,常來的有尼娜阿姨、莉達阿姨,還有爸爸的朋友格里沙-薩姆索諾夫叔叔。那時候多麼愉快,他們說笑話,聊天,一起抱著我去散步。一切都跟普通人一樣。到娜培莎出世之後,母親就整個變得瘋狂放蕩了……」
「伊拉!」斯塔索夫斥責道,「你說的什麼話?她可是你的母親。」
「就是,她變得瘋狂放蕩了!」伊拉說得更響,「這大家都知道。爸爸很苦惱,我都能看得出來。她為我們大家臆想出一種什麼使命,老是來那一套。」
「什麼使命?」
「我哪能知道!整天嘟囔嘮叨,只有鬼才明白她說些什麼。直到她說夠了才罷休。」
「伊拉,」斯塔索夫再次重複道,「不可以這樣說母親。」
「那就說說她怎麼行事,可以嗎?可以,是嗎?她把大家的一生都毀了,把父親也害死了!壞蛋!我恨她!」
突然,她絕望地放聲哭起來,哭得娜斯佳的心都抽緊了。她不知所措地看看斯塔索夫,但是弗拉迪斯拉夫只搖了搖頭,說:「別勸阻她,讓她痛痛快快地哭一場。」應該給予伊拉公平的評價,她很快控制住情緒,用一件很舊但是洗得很乾凈的針織女短袖衫袖口擦乾淨臉,大聲抽泣了一下。
「好了,過去了,」她顫抖著嗓音小聲說,「請別介意,繼續問吧。」
同女警察談話使她脫離了常軌。弗拉迪克叔叔和他的女熟人早就走了,而伊拉卻還在不時哭泣,儘管平時她一般很少這樣放縱自己。10點鐘之前,她趕到中心書店,為娜塔莎買了法語教科書,正好是她要的那種。回到家躺一會歇歇腳,10點半左右門響了——格奧爾基-謝爾蓋耶維奇回來了。
「伊拉,您在家嗎?」聽見他在前廳說話的聲音。
她縮成一團躺著不動。如果答應他,就得走出房間,同房客說話,可是她的淚水還在流淌。當然,格奧爾基-謝爾蓋耶維奇是一位善良可親的叔叔,但是他會問長問短,怎麼了,有什麼事還是有什麼人讓你受委屈了,為什麼哭等等,而她會哭得更厲害。把自己的弱點暴露在別人的面前不好。在弗拉迪克叔叔和女警察面前沒有控制住,脫口而出就夠了。現在正在責備自己,不寬恕自己。
不想哭還有一條原因,皮膚本來就不健康,經含鹽的淚水刺激會更糟。伊拉憑經驗懂得,粉刺因受刺激會更多。整個臉開始發癢難受,本來就夠煩人的了,加上弄成這副樣子——使人一看就生厭。
廚房裡傳來流水聲,冰箱門輕輕關上——格奧爾基-謝爾蓋耶維奇在做晚飯。伊拉打開長沙發上方的燈,看看鐘,該準備去「格洛利亞」上班了。她咬咬牙不再哭,站起身來。
「原來您在家裡!」房客廳見她在走廊的腳步聲,驚訝地說,「我以為您不在家,我叫了一聲,可是您沒有答應。」
「我打了個盹,」伊拉趕快回答,轉身背過臉去,「太累了,一天手忙腳亂的。」
「跟我一起吃點東西吧,」他提議道,「我正巧都做好了。」
「不,我該走了。您別費心,我剛吃過。」
伊拉往肩上披上一塊薄披風,去上晚班。剛走到門廳口,就有一個年輕人手捧著一沓紙朝她飛跑過來。
「姑娘,可以耽誤您幾分鐘嗎?我們進行有關選舉的社會調查。您投誰的票?」
「別糾纏。」她一邊走一邊說。
可是小夥子卻不罷休。相反,他與她並排走著,晃著捏在手中的紙。
「姑娘,您怎麼啦,這有什麼難回答的?我的任務是詢問一百個18到25歲的人,您正合適,您選舉時投誰的票?」
「別糾纏,我說過了。」
「您投誰的票?」小夥子哀求道,「葉利欽還是久加諾夫?」
「怎麼,總共才兩個人哪?」伊拉嘲諷地問。
她對政治不感興趣,但是確信,共產黨人掌權會堵死她所有掙錢的可能性。所以她留心傾聽竟選報道,並且知道候選人不是兩個而是十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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