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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森-費魯齊穿著黑色華達呢西服,用氈帽遮住臉,憂心忡忡地走出家門。這個尼斯人從蒂埃雷巷一直走到羅凱特路,又穿過聖安托瓦納區,來到巴士底廣場。
正是人流擁擠的傍晚時分。地鐵車站口擁滿了急於回家的職工們。有個五短身材的矮胖子的舉止使圖森很好笑。只見他追趕著從里昂車站開往聖拉扎爾的20路汽車三好不容易拽住安全鏈,爬到了車廂平台上。雖然氣喘不停,但卻顯得很得意。
「可憐的傢伙,」他心裡想,「為了一個晚回家兩分鐘也要罵娘的臭婆娘,連命都不要了!」圖森是個大男子主義者。他在幾年前愛過的唯一女人不欣賞他的假嗓子。她懷疑他沒有男性特徵,而喜歡上一個嗓音悅耳動聽、標緻成熟的警察。圖森受此侮辱,只好自嘆命運不濟了。
離開尼斯以來,他一直獨自一人。聖安托瓦納區是個家具行集中的地段,他很容易就安下身來。傢具不怎麼樣,可是價錢不貴。女看門人克雷芒蒂娜-勒杜太太是個65歲的布列塔尼人,酷愛喝蘋果酒,每周花2小時為他打掃房間。其餘時間他自己干。但每當勒杜太太來時,他總要仔細地鎖上藏有職業殺手武器的櫻桃木碗櫥的門。
圖森點了一支煙。他吐著煙圈,一副富翁氣派。他把搶來的大筆錢藏在勒杜太太的地下室里,放在舊廚房爐灶後面、那是皮埃爾修院院長的手下人尚不屑於佔為己有,而留給埃瑪烏斯的窮人們使用的。
結束那次行動回來后,尼斯人就一枚一枚、一張。張地點著煤炭商的積蓄。他把這些錢分為三堆:一份給矮子,一份給約瑟夫,還有一份留給自己。可不能得罪約瑟夫。一會兒,要是矮子來了,就連同約瑟夫的那份一同給他。這樣,矮子就會深信不疑。隨後,就把他幹掉,奪回錢來。警察一定會認為這是一起分贓不勻殺人案。
他很喜歡自己的P38式手槍。這把得心應手的武器是吉諾-托利從德國回來以後送給他的。消音器遏制了槍聲。真是一件精密、順手的好把式。
圖森又噴了一口煙。他仔細地盤算了整個計劃。他將把矮子帶到蒂埃雷巷和拉普路之間的路易一菲利普小街,就在那幢正在大修的大樓腳手架下幹掉他。神不知鬼不覺。誰也不會到這個角落裡來的。
「只要幹掉煤炭商,我就加倍付給你工資,」吉諾-托利曾經許諾過,「你什麼也不要怕。我已經在馬爾他人越獄后,請一個看守朋友在他的牢房裡放了一封信。當然,是匿名的,但是已經非常清楚地說明:煤炭商是多麗絲的情人。」
「真的是嗎?」
「當然不是的。不過警察們會相信的。戴綠帽子的丈夫除掉他女人的姘頭,還有比這更自然的嗎?你懂了嗎?」
不太明白。圖森根本不想為了解托利仇恨煤炭商的原因而枉費心機。在煤炭商家裡,一切都比預想的要順利。除了錢以外,尼斯人還拿到了那張托利好像極感興趣的廢紙。
正如吉諾預言的那樣,報刊和電台的記者們不失時機地極力渲染這一起「情殺案」。圖森興味盎然地聽著播音員評述這一新聞。明天,當矮子的屍首被解剖時,警方自然會認定,這是被馬爾他人報復的第三個目標。動機何在可能會更費斟酌,可就是這麼回事。只要P38式手槍第三次扣響,馬爾他人就難逃警察的追捕。
圖森-費魯齊走進那家燈火通明的「銀塔」售煙咖啡館餐廳。他對女出納員的招呼和夥計的問候漠然置之,徑直走向人聲嘈雜的餐廳深處。當餐廳領班露面時,他已經選定了菜譜。一到巴黎,他就背下了這裡的菜單:特色砂鍋和雞丁炒飯,小羊肉拼盤。
22點40分正,尼斯人付了賬。他重新穿過聖安托瓦納區,緩步向羅凱特街走去。經過拉普路上閃著紅色霓虹燈的大眾舞廳時,裡面傳來了一陣陣手風琴的低吟。穿著百桐裙和高跟鞋的舞女們正在恬不知恥地招徠顧客。
圖森輕蔑地一笑:男人們把錢花在這些婊子們身上,真是愚蠢透頂。女人,都是些下流貨!
他平靜地走進蒂埃雷巷,從口袋裡掏出大門鑰匙。
沒走出10米遠,一輛突然出現在身後的汽車猛按著喇叭開進小巷。閃亮的車燈迫使他跳到右邊的人行道上。也許是矮子開著他的標緻牌轎車來了?尼斯人停下來,想看清開車人是誰。
這時,一個人影從後車門裡閃電般地竄了出來。圖森感覺到一隻手有力地握住他的右臂膀向後扭去,另一隻手把他始終不離地插在皮帶里的P38式手槍繳了下來。氈帽掉了,他被推進車裡,雙手被一副手銬反銬了起來。
「喂,」馬爾他人咬牙切齒,「你還認識我嗎?尼斯人?」
費魯齊感覺到一支柯爾特式自動手槍對準了他的太陽穴。他意識到,48年來逍遙法外的生涯即將結束。他已經計劃好乾掉矮子。可是,晚了!此刻他正端坐在標緻牌轎車的司機座上。誰知道會把自己帶到哪裡?
車沒開多遠,就在夏洛納路口停了下來。酒吧老闆約瑟夫坐在大漢費魯齊的左邊,刺耳地提高了嗓音:
「你騙了我們,尼斯人!你說說看……」
費魯齊呆坐著,一聲不吭。約瑟夫接著說:
「你不是說去煤炭商家偷錢嗎?說,混蛋!你是怎麼回事?」
圖森依然緘口不語。他眼睛望著天。他們都知道。沒必要浪費時間去回答。
「我在對你說話,尼斯人!」約瑟夫嗥叫起來,「你是聾了還是怎麼的?你到底是為了搶錢還是為了殺掉煤炭商?還有,為什麼要殺馬爾他人的女友?」
費魯齊聳聳肩。矮子已經什麼都說了。手銬的鋼圈緊卡著他的手腕。什麼也幹不了了。什麼也別想幹了。他只是感到遺憾:那天晚上,在事成以後沒把矮子立即幹掉。矮子一旦回了老家,不管是約瑟夫還是馬爾他人,今天都不會在這裡了。這是一個安排上的錯誤。
這時,馬爾他人把費魯齊的那支P38式手槍放進上衣口袋。有柯爾特自動手槍就足夠了。他那深不可測的藍眼睛盯著自己的俘虜。圖森已經猜到了事態將如何發展:他將為搶劫保險箱、殺掉煤炭商和馬爾他人的情婦而償命。他原以為馬爾他人潛逃在外,不會出現的。然而,現在馬爾他人命令矮子道:
「去樊塞納森林。」
標緻牌轎車從多梅斯尼爾大道開出了幽靜的巴黎,駛入一條黑暗的環湖林蔭道。費魯齊知道,馬爾他人要在林蔭道上把他幹掉,然後扔進水裡。湖上的睡蓮將掩蓋住自己的屍體。
「就在這裡停車。」
矮子照辦了。馬爾他人迅速地打開車門。他首先下車,抓住手銬把圖森拉出車廂。何必要這樣浪費時間呢?馬爾他人完全可以在車裡殺掉自己嘛。在尼斯人腳下,濕潤的樹葉被踩得沙沙作響。透過光禿禿的樹枝,可以看到烏雲不時地掠過一彎新月。
「就這裡!」
馬爾他人用槍口指著一棵樹。這使費魯齊回想起:光復期間,他曾興高采烈地把那些可憐蟲捆綁在木樁上。他用類似的方式,總共殺了多少在執法以前被自己洗掠一空的所謂合作分子呢?
他拱著背走向那棵栗樹。每走一步,都等著子彈穿頸而入。
「現在,轉過身來!」
柯爾特自動手槍頂在他的眉間。一根鐵絲把他緊緊地捆在樹榦上。圖森合上眼皮。他等待著。奇怪!馬爾他人沒有開槍。圖森睜開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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