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還有個地方可以救您的急,」我的鄰居告訴我:「維克多一馬塞路上的巴黎時裝行。他們那裡出租戲裝。在戲劇里,不是常常有教士嗎?」
我和瑪麗絲手攜手,邁著吃力的步伐走出勒皮克路,來到布朗什廣場。我們匆匆走進車站大門。在3樓,亂七八糟地放著一排排衣帽架,分門別類陳列著演出用的服裝。歷史劇和現代劇角色穿的精緻服裝琳琅滿目,但就是沒有宗教服裝。他們只能拿出一件身份不明的教廷官袍。據女售貨員介紹,這長袍在所有教士角色中都能用上。不過,我還是覺得,長袍上的紫色花邊過分顯眼,不利於履行我那絕密的使命。
明星服裝女老闆困惑不已。她終於在農民角色穿的罩衣堆里,意外地找到一件肘部用藍布補過的教士長袍。太妙了!簡直就是為我博尼什定做的,就好像我在當警察以前做過教士似的。
「只要把折邊放出來就能穿,」瑪麗絲說,「我只消一刻鐘工夫就能改好。」
我當即租下了這件破袍子。他們要我交的押金竟然比在巴黎時裝名店拉法耶特百貨商店買一件新長袍還要貴。
當然,我穿著可敬的博尼什神甫的長袍出現在索賽街6樓辦公室時,心裡的得意勁溢於言表。我期待著同行們的哄堂大笑。一經伊多瓦納的宣傳,全處的人都擁到門口,來欣賞我的新行頭。正在這時,胖子滿臉通紅地走出他的辦公室,氣呼呼地站在我面前:
「博尼什,你發神經病了?!」
同事們悄悄地溜走了,只剩下我們倆。他的火氣消了一大半。看來我的教士長袍畢竟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低聲抱怨道:
「部長還要求保密呢!你難道不知道,你的這副滑稽相傳到他耳朵里,會惹出什麼麻煩來嗎?我問你,看過坎布齊亞的檔案了嗎?」
「當然,頭。」
「嗯。你快給我脫去這件破衣服!儘快逮住馬爾他人,這可是我給你的忠告。別忘了部長要的那些文件。」
談何容易!我很清楚,胖子和我一樣,都沒去看過羅布蘭保管的檔案。
每個人的行政、司法或政治生活的各階段都在那裡登記存檔。在7樓那間僅供官員閱覽的塔樓里,羅布蘭警長管理著規模浩大的檔案中心。這裡收藏著有關法國居民狀況的一切材料,無論是正派人還是犯罪分子。堆到天花板高的一隻只文件櫥里,塞滿了數不清的檔案。在這塊寶地里,深謀遠慮的警察可以領先一步,對可能犯罪的壞蛋採取某些主動措施。
多米尼克-坎布齊亞第一次涉足科西嘉島的地點是在薩爾坦的市府。當時,市長困惑地看著堂弟安托瓦納領著兒子,將戶口簿交給自己:
「多米尼克一愛德華一帕斯卡爾-威廉,出生於馬爾他島的瓦萊塔。這些都要寫嗎?」
「那還用說!還有,愛德華的名字中要有個W。」
此事發生在回鄉度假時。在迷宮似的拱頂盡頭,有一幢供坎布齊亞家族住的中世紀房子,接納了安托瓦納和他的兒子。
「海上裝卸工」號上的廚師長安托瓦納非常熱愛大海。然而,在馬爾他的一次中途停泊改變了他的命運。毫無疑問,在跳了幾次探戈舞后,他搭上了一個名叫簡的骨瘦如柴的高個子英國女人。他前去找英國領事,要和這位未來的多米尼克一帕斯卡爾一威廉的母親結婚。這名字是個大雜燴,是薩爾坦氏族和不忠實的阿爾比翁娘家姓氏的混合。
結婚和生兒子擾亂了安托瓦納平靜的生活。在妻子離家出走以後,他再也不和大海作伴了。於是,安托瓦納-坎布齊亞這個滿足於安居樂業的年輕丈夫就定居在馬爾他了。他在瓦萊塔港附近的一條小巷裡開了一家小飯館,並取了一個嘲弄性的名字——「聖海倫娜」。
儘管」聖海倫娜」生意興隆,但對多米尼克的教育卻無大長進。戰爭爆發了,被圍困的馬爾他生活艱難。多米尼克悄悄地離開了管教他的神甫們,加入到投機買賣和搶劫這個無本萬利的行當里去了。他出奇地魯莽和輕率。他和當地的墮落分子結伴,把偷來的食品賣給窮人。在前往昔日之「義大利客棧」、今日之司法部受審前,這種黑進黑出的買賣已使他三次被關進聖愛爾摩堡的黑牢。
出獄時,多米尼克還算不上是個綠林大盜,但他決定過遠離社會的生活,用一切手段在刻板的馬爾他這類最好客的地區里當上富翁。他驕橫、固執、謹慎而又自信,在犯罪道路上越走越遠。科西嘉和不列顛這兩個相距如此遙遠、風格截然不同的島嶼竟奇怪地混雜在他身上:他那藍眼睛里,有一種潛伏的兇猛和出人不意的溫柔。
1943年9月,他趁科西嘉島反佔領起義之機,趕到薩爾坦加緊活動。他很快意識到,可以從進駐阿雅克肖的盟軍那裡撈取好處。他重操在馬爾他的舊業,靠搶劫和闖竊為生。當美國人在藍色海岸登陸時,他又去那裡大肆掠劫。
能說一口流利英語、義大利語和馬爾他語(即一種以阿拉伯語為基礎的混雜語)的多米尼克來到了馬賽。他很快就從馬賽黑社會頭目、教父安托瓦納-蓋利尼那裡得到了一個綽號。在所有人的心目中,他成了「馬爾他人」。他和黑手黨的密使一見如故,多次由弗朗索瓦-馬康托尼引薦,去巴黎與法國的教父、闖竊市府和搶劫運送配給券火車的大策劃者馬蒂厄-科斯塔見面。
在與馬蒂厄會見后的第10天,多米尼克就開始行動了。他躊躇滿志。前一天晚上,在離開圖森-米什萊西、帕斯卡爾-達米亞尼和雨果-博格利亞后,他在香榭里舍大道上的卡爾頓酒吧①遇見了令所有人矚目的時裝模特兒多麗絲。他請她共進晚餐。清晨,他又在巴士底廣場的「號手」咖啡館門口與他的朋友們見面。他最後一遍判斷了地形。
①現為法國航空公司所在地——原注
「你能肯定你的判斷嗎?馬爾他人?」米什萊西問他,「小卡車真是裝著這一站地鐵職員的工資嗎?」
「我絕對能肯定,圖森。」
此時,多米尼克已按捺不住了。他緊張地注意觀察廣場上的動靜。小卡車緩緩從聖安托瓦納街駛出,繞過矗立著象徵解放的、砸碎鎖鏈的守護神銅像的圓柱。巴黎正下著雨。首都常有的暴雨把路面澆得滑溜溜的。汽車小心地行駛著。來到地鐵入口時,司機踏住剎車,打開了門閂。神情嚴肅的年輕押運員跳下車來。他持槍站在距送款通道三米開外,準備把保險箱送入地下銀庫。他沒注意到,一個腋下夾著拐杖的人向他蹦跳過來。這金髮男子身材強壯,漫不經心的藍眼睛里閃著嘲弄的目光。一件硬傢伙頂在押運員的太陽穴上。同時,一個甜美的嗓音命令道:
「交出武器,小夥子,別自找苦吃……」
可憐的傢伙大吃一驚,乖乖地照辦了。在褐臉矮個子手裡的P38式手槍威懾下,他無可奈何地看著錢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從小卡車裡取出來。當他清醒過來時,掛著假牌照的雪鐵龍轎車早已駛遠了。不到40秒鐘的工夫,1500萬法郎被搶走了。
馬爾他人首次持械搶劫大獲成功,他把自己的那份贓款和馬蒂厄-科斯塔存在煤炭商保爾那裡的錢放在一起。他又把活動範圍擴展到外省,屢屢得手,從此名噪一時。他手下的嘍羅們也為虎作倀,大肆作案。這類越來越聳人聽聞、越來越有成效的襲擊,以可怕的節奏在巴黎和藍色海岸地區蔓延開來。新聞界不由得驚呼:一個嘲弄警方效率的新的國民公敵出現了。
「你看見了吧,」在巴黎舊港的「辛特拉」酒吧與他的朋友蓋利尼重逢時,馬爾他人不無得意地說,「多麗絲給我帶來了好運氣。」
安托瓦納沒有作聲。他早已明白,馬爾他人是強盜頭子的料。他的巨大聲望早已馳名遐邇了。不過,安托瓦納對女人很信不過。她們常常露出蛛絲馬跡,把整個團伙暴露給四處偵查的警察。
「可能,可能,馬爾他人。不過,我覺得姑娘是禍種。我那可憐的母親說過,女人是地獄之門。你別忘了這一點!」
眼下,對多米尼克來說,這是一扇半開著的煉獄之門。馬賽警察局長佩德羅尼成功地在團伙里打開了一個缺口。在尼姆中心監獄里,關著一個叫諾埃爾-巴西科利的苦役犯。從他寄給妻子的情書中,佩德羅尼想到了一個訛詐的辦法:他讓這個苦役犯每月一次在機動警察指定的、偽裝成卧室的地方與妻子會面。作為交換條件,警察有權偵聽他們的談話。如果能提供有關線索,就讓他們更經常地見面。
諾埃爾-巴西科利在詐騙集團中很有威信。他是一個深受黑社會賞識的凶漢。他的妻子,一個綠眼睛、棕色鬈髮的女人,是博格利亞情婦的女友。圈套成功了。帕斯卡爾-達米亞尼、雨果-博格利亞和多米尼克-坎布齊亞在窺察埃克斯遊樂場時被一舉捕獲。一陣嚴刑拷打后,達米亞尼和博格利亞招認了持械搶劫遊樂場的計劃。他們一致指出,馬爾他人是個連羅賓漢本人也自嘆弗如的搶劫和闖竊專家。
多米尼克-坎布齊亞矢口否認對他的指控。受安托瓦納-蓋利尼之託,黑社會的律師卡洛蒂急忙趕來援救。佩德羅尼在埃克斯案件上太性急了:搶劫行為尚未開始實施。在預審法官辦公室里,經過了一番吵吵嚷嚷的較量,達米尼亞和博格利亞先後推翻了以前的供詞。不,馬爾他人不是他們幫里的一人。是警方的拷打造成了這種毫無根據的懷疑。
當卡洛蒂律師掌握了這份材料時,法官對這突如其來的轉折早已有所準備。但他並未因此而放棄把3個被告送交羅訥河口省重罪法庭陪審團。然而命運卻與他作對。達米亞尼被發現自縊在牢房的柵欄鐵條上。博格利亞在收到一個食品包裹后也死了。
為謹慎起見,警方把馬爾他人從夏夫監獄轉到博邁特監獄。在那裡,兇猛的坎布齊亞將受到嚴厲的管制。
第一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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