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針眼》 - P10

 針眼

 肯 福萊特 作品,第10頁 / 共9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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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洛格斯聳聳肩,答道:「根本不可能。」


第五章


「凄涼」這個詞之所以被創造出來,就因為有了類似這樣的一片地方。

這是一個荒島,島上都是大塊大塊的J字型石頭,赫然聳出了北海海面。從地圖上看,它就像一根斷了的手杖的上半截,與赤道平行,只是它的位置在遙遠的北方。這半截手杖彎彎曲曲的手柄正對著阿伯丁,而殘破不全、如鋸齒一般的另一頭則虎視眈眈地指向遙遠的丹麥。島的全長有10英里。

小島四周的海岸,大都是懸崖峭壁,高聳在冰涼的海面上,絲毫沒有海灘的那種殷勤。被這種粗野激怒了的海浪正猛烈地撞擊著岩石,可仍然無能為力。一萬年來,小島對這種暴戾已習以為常,並具備了免疫力,抱著聽而不聞的態度。

在J型小島那萼片狀的海灣上,大海顯得比較平靜。這一帶為人們提供了較為舒暢的憩息場所。由於潮起潮落,這兒湧來了大量的沙粒、海藻、浮木、鵝卵石及海貝,因而在懸崖腳下和海水相連的一片月牙形地帶就很像陸地,多少可以叫做海灘。

懸崖頂端的一片植物,每到夏天總會向下面的海灘撒下一小撮種子,彷彿大亨把幾個零錢丟給乞丐。如果這年冬天比較暖和、來年的春天又到得早,那麼一些種子就會紮下纖弱的根;可是,這些根從來沒有健康地生長過,不能自己開花結果,而使得海灘年年靠施捨生存。

在小島的本土上,由於懸崖阻擋了海水的衝擊,綠色的植物便能茁壯成長。這些植物大多是粗實的野草,僅僅能餵養一些皮包骨頭的羊群。但是它們卻生得堅韌,使得岩石表層的泥土得以凝固而不致於流失。還有一些多刺的灌木叢,為野兔提供了棲息的場所。小島東頭的山丘上,背風坡一帶傲然挺立的是一些針葉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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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勢較高的一帶,歐石南比比皆是。每隔幾年,那個男人——不錯,這兒的確有個男人——就縱火燒掉歐石南,草兒就生長出來,羊群也就有可吃的東西。但是過兩年以後,天知道歐石南又從哪兒生長出來,驅走了羊群,等那人又開始放火燒它們,羊群才回來。

這兒有兔子,因為它們就在這兒生長;這兒有羊群,因為有人把它們運來了;那個男人到這兒來正是為了牧羊;不過鳥兒飛到這兒來,卻是因為它們愛上了這個地方。來這兒的成千上萬的鳥兒當中,有長腿的石鸚,它們展翅騰空時便發出唧唧啾啾的叫聲,當它們在陽光中俯衝時,就像噴火式戰鬥機直追梅塞施米特式戰鬥機一樣①發出撲-撲-撲-扎的鳴叫;有長腳秧雞,那人並不常見到,但知道它們確實存在,因為那叫聲弄得他徹夜難眠;有渡鴉、小嘴烏鴉、三趾鷗以及無數的海鷗;還有一對金雕,那人一見到它們就開槍射擊,因為他知道——不管愛丁堡的博物學家或是專家怎麼說——這種雕所捕食的不僅是動物的死屍,還有活生生的羊羔。

①噴火式戰鬥機(Spitfire):第二次世界大戰中英國空軍使用的飛機;梅塞施米特式戰鬥機(Messerschmidt):第二次世界大戰中德國空軍使用的飛機。

風是島上的常客。在大多數情況下,它來自東北方向,那裡有峽灣、冰川和冰山,是個真正寒冷的地方。它來的時候常常給小島帶上不受歡迎的禮物,像大雪、凄雨和冰霧;有時候,它空手而來,只用呼嘯與怒吼連根拔起灌木叢,吹彎樹木,鞭打著翻騰的海洋,掀起一陣又一陣的巨瀾,使得白浪滔天。風這麼不知疲倦地刮著,這正是它的失誤。如果它偶爾吹來,可以給小島以突然襲擊,這可能會引起真正的損失。但是,它來得如此頻繁,小島已經懂得了如何適應它。植物深深紮下了根;兔子往叢林深處藏身;樹木在生長過程中就把腰彎下來,時刻準備對付巨風的襲擊;鳥兒把窩築在有遮擋的岩脊處;人呢,那人為了免受風災,以精湛的手藝把房子造得低矮而堅實。

建房子用的是大石頭和石板條,其顏色像大海一樣灰暗。房子窗戶小,門很嚴實,上面有煙斗似的煙囪。它建造在小島東端的小山頂上,靠近斷手杖的開裂的殘端。房子聳立於山頂,不怕風吹雨打,倒並不是擺出什麼氣勢洶洶的架勢,而是便於那人照看羊群。

相隔10英里遠的小島另一端,靠近那個類似海灘的地方,也有一幢相似的房子,彼此遙遙相對。但是那裡面沒有住人。往日倒有個人住在裡面。那人自己覺得對小島非常熟悉,以為可以種燕麥和土豆,還可以飼養幾頭牛。他不畏狂風和寒冷,在土地上苦苦奮鬥了三年,終於承認自己想錯了。他走了以後,誰也不想要他的房子。

這是個艱苦的地方,在這兒生存的只有那些具有頑強生命力的東西:堅硬的岩石、粗壯的野草、吃苦耐勞的羊群、兇猛的飛鳥、堅不可摧的房子以及意志堅強的人。

「凄涼」這個詞被造了出來,也正是因為有了類似這樣的一片地方。

「人們稱它『風暴島』,」艾爾弗雷德-羅斯說,「我看這樣的地方你們會喜歡。」

戴維和露西-羅斯坐在漁船的船頭,遙望著波浪滔滔的海面。這是11月里一個晴朗的日子,天氣寒冷,微風習習,但天空碧藍乾淨。微弱的陽光照得海面上波光粼粼。

「1926年那一年,我買下了這個島,」父親羅斯接著說,「那時候,我們以為會有一場革命,應該有個地方避開那些勞工階級。現在這兒正好可以作為療養的地方。」

露西懷疑他是有意說得這麼好,不過她不得不承認小島看上去還是很可愛。在盛行風的吹拂下,島上的一切十分自然而清新。這使得他們此行富有意義。他們既然結了婚,就應該離開父母,開始自己的新生活。再返回遭受轟炸的城裡毫無意義,因為他們倆的身體狀況讓他們都無所作為。當時戴維的父親說,他擁有一個小島,就在蘇格蘭沿海一帶。這似乎太好了,叫人難以相信。

「我還有些羊群,」父親羅斯說,「每到春天,大陸上的剪羊毛工人就到這邊來。羊毛賣的錢正好可以作為湯姆-麥卡維蒂的工錢。老湯姆在牧羊。」

「他多大年紀了?」露西問。

「啊,他一定有——啊,有70歲吧?」

「我想,他的性情一定很怪僻。」漁船這時已駛進了海灣,露西看到碼頭上兩個很小的影子:一個人和一條狗。

「怪僻?你要是孤孤單單地生活20年,也會像他一樣怪僻。他只能同狗在一起說話。」

露西回頭面對船主人,問道:「你隔多久來一趟?」

「兩個星期跑一趟,太太。給湯姆帶來他要買的東西,東西也不多,至於郵件就更少了。以後你每隔一周的星期一,把你需要的東西開個單子。只要阿伯丁那裡有,我都會給你買來。」

他把發動機關掉,向湯姆扔了繩索。那條狗汪汪叫著,高興得直兜圈子。露西一隻腳踩上船舷,縱身跳上了碼頭。

湯姆和她握了手。他有一副飽經風霜的面孔,嘴上叼著一隻帶蓋的大煙斗,個子比她矮,身子比她粗,看上去非常敦實。他身穿花呢上衣,上面的毛又粗糙又密集,她從來沒有見過;裡面穿的是針織毛衣,那一定是他哪兒的姐姐替他織的;頭戴花格帽子,腳穿軍靴。他鼻子又大又紅,青筋暴突。「見到你非常高興。」他說話彬彬有禮,彷彿他今天接待了第九位客人而不是14天以來第一次看到人的面孔。

「湯姆,東西帶來了。」船主人說。他把船上的兩個紙箱子遞了過去,「這次沒有雞蛋,但有一封信,是從德文郡寄出的。」

「那一定是我侄女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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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西思忖著:這就可以解釋他身上穿的毛衣的由來。

戴維還沒有下船。船主人站在他背後問道:「是不是準備好了?」

湯姆和父親羅斯欠身下船幫忙。戴維坐在輪椅上,他們三人把他抬上了碼頭。

「我現在要是不走,那麼乘下一班的公共汽車就得等兩個星期了。」父親羅斯面帶微笑地說,「你們會看到,房子裝飾得非常漂亮。你們所要的東西全在裡面,湯姆會一一告訴你們。」他吻了露西,用力按按戴維的肩膀,又握了湯姆的手,接著說,「你們倆在一起,好好休息幾個月,等身子完全康復再回去。戰爭方面還有許多重要的工作等你們去做呢。」

戰爭不結束,他們是不會回去的,露西對此很清楚。但是她這個想法沒有告訴任何人。

父親回到船上以後,小船急速轉彎便開走了。露西不停地揮手,直到小船轉過海岬不見了。

湯姆推著輪椅,讓露西替他拿東西。從碼頭到山頂是一道斜坡。坡道很長,又陡又窄,像一座天橋高高聳立在海灘上。推著輪椅上坡,對露西準是困難重重,可是湯姆推起來顯然毫不費力。

小房子真是盡善盡美。

房子很小,色調灰暗,邊上有稍稍隆起的土丘擋風。凡是木質部分全都新漆了一遍。台階旁邊有一片野玫瑰。煙囪里冒出的縷縷輕煙在微風中飄散。小窗戶俯視著海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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