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真萬確,從我們到達尤爾斯堡之前那一天開始,車夫和押車的談話內容有三分之二是關於這個斯萊德。 為了使東部的讀者對落磯山最走運的亡命徒有個清楚的概念,我把流傳在大陸上的有關他的瑣言碎語壓縮成在截了當的敘述,以如下的面貌奉獻給讀者。 斯萊德生於伊利諾斯,出身良家。 約二十六歲時,因為口角,他殺了個人,便亡命他鄉。 在密蘇里的聖約瑟夫,他加入了加利福尼亞幫移民隊,並謀得了隊長之職。 有一天,在平原上,他和一個車夫發生激烈的爭吵,兩方都拔出手槍,但那車夫是個動作更麻利、槍藝更高超的傢伙,先拉起了板機。 於是斯萊德說把生命浪費在這點區區小事上太可憐,提議把手槍丟在地上,用拳頭一決勝負。 那車夫毫無疑心便同意了,把槍丟掉。 這時,斯萊德哈哈大笑,說他頭腦太簡單,一槍結果了對方的性命! 他成了亡命之徒,在荒野里過了一段時間,一面和印第安人搏鬥,一面和前來追捕他的伊利諾斯警察周旋。 據說,在一次和印第安人的戰鬥中,他親手殺了三個野蠻人,然後割下耳朵,附上他的問候送給了部落酋長。 不久,斯萊德就以無畏和果敢出了名。 這些品質足以使他取代被撤職的尤爾斯先生,把尤爾斯堡大陸驛站處長這一要職弄到了手。 在前一段時間,成群的土匪經常偷盜公司的馬匹,攔截驛車,如果有人壯著膽子對這些無法無天的行為說上幾句忿恨的話,土匪們只會對他嗤之以鼻。 斯萊德卻直接對他們表示不滿。 土匪們不久發現,新處長對會出氣的生物是什麼也不怕的。 他乾淨利落地打發了所有的挑畔者。 結果是,驛車暢通無阻,公司財產安然無恙,無論發生了什麼事,無論誰遭了殃,斯萊德的馬車卻隨時暢通!的確,為了換來這嶄新的面貌,斯萊德不得不殺掉幾個人:有的說三個,有的說四個,還有人說六個,不過,這樣的人死一個少一個。 他遇到的第一個困難就是對付前處長尤爾斯,此人也以粗魯,不要命而享有盛名。 尤爾斯仇恨斯萊德,因為他擠掉了他的位置,但更主要的原因是他隨時準備同人打架。 不久,斯萊德竟僱用了一個尤爾斯解僱的人。 後來,斯萊德提到了一套馬,反誣是尤爾斯把它們趕走並藏在哪個地方據為己有。 雙方宣戰了,有一兩天,這兩個人小心翼翼地在街上走來走去,搜尋對方。 尤爾斯帶著一支雙筒獵槍,斯萊德佩著他那把打天下的左輪。 最後,當斯萊德跨進一家商店時,尤爾斯從門后把那支槍里的內容一齊傾倒在斯萊德身上。 斯萊德真勇敢,作為回敬,讓尤爾斯重重地挨了幾槍。 兩個人都倒了下去,被分別抬回各自的住所。 兩個都發誓,下一次要瞄得更准些,把事情辦得更徹底些。 兩個人都在床上呆了很久時間,但尤爾斯先下地,他收拾起財物,用兩匹騾子馱著逃到了落磯山區安全地養精蓄銳,等著算帳那一天。 過了好幾個月,他音訊杳無,便慢慢以從所有人的記憶中消失了,但斯萊德除外。 斯萊德是個不會忘掉他的人,恰恰相反,大家普遍的說法是,斯萊德懸賞捉拿他的對手,不管是死的,還是活的! 不久,因為斯萊德管理有方,在驛車線上最惡劣的地段恢復了安寧和秩序。 大陸驛車公司將斯萊德調到落磯山區的落磯嶺處,看他是否能在那裡創造同樣的奇迹。 那裡是土匪和亡命徒的樂園,根本沒有法律的影子,暴力就是統治,力量被公認為唯一的權力。 最一般的誤會也會動用左輪或刀子來及時處理,兇殺在光天化日之下進行,頻繁得驚人,也無人想去過問。 大家認為,人們殺人自有其理由,他人干涉則是無禮。 兇殺后,按落磯山的規矩,得找個證人,其職責是幫助那個先生埋葬他的獵物,否則,當他自己第一次殺了人,需要鄰人幫忙埋死人時,人們一定會記得他前番的吝嗇。 斯萊德又舒服又安逸地在那個盜馬賊和刺客窩裡住下來,任何人只要敢當他的面不要臉地自吹自擂,他就打死他!他對土匪們發起進攻,很快,不僅馬匹不再被盜,還收回了大批被盜的馬匹,宰了幾個最危險的亡命徒,取得了令人懾服的威勢,剩下的人都尊敬他,崇拜他,害怕他,服從他!如同在大陸城一樣,他給這裡也帶來了奇迹般的變化。 他逮住了兩個盜馬賊,親手弔死了他們。 他是這個地方的最高法官,同時也是陪審團和劊子手——不管是得罪了他的下屬,還是冒犯了過路的移民,所有案子他都受理。 有一回,有些移民的馬匹丟了或是被偷了,碰巧斯萊德帶著一名隨從來訪問他們的營地,他們把這事告訴了斯萊德,他懷疑是某個農場主幹的,便騎馬去到那個農場,踢開門就開槍,打死三個,傷了第四個。 我從一本血淋淋的但十分有趣的蒙大拿小冊子里摘錄出這一段: 在驛車線上,斯萊德有至高無上的權威。 他常縱馬去到一個驛站,挑起口角,踏平房屋,極殘忍地虐待那裡的住戶。 那些倒霉的人無法逃脫,被迫拚命彌補損失。 有一次,據說他殺了一個漂亮的混血孩子吉米的父親,事後,他收養了那孩子,在他伏法后,這孩子仍和他的遺孀住在一起。 驛車線上的一部分傳說故事就是由斯萊德弔死人,他的無數次襲擊、槍戰、殺戮和鬥毆事件構成的,每一個故事中,斯萊德都唱主角。 至於小型的爭吵和槍戰,斯萊德一分鐘的歷史就是這種勾當的一大段記錄 斯萊德是個使用海軍左輪槍的神槍手。 傳說有一大早晨,在落磯嶺,他心情很好,看見一個人走過來,這人前些日子得罪過他——請注意,他對這種事總是耿耿於懷——「先生們,」斯萊德拔出手槍,說道:「那人正好是二十碼遠的好靶子,我要敲掉他大衣上的第三顆扣子!」果然分毫不差。 目擊者無不佩服,他們一齊參加了葬禮。 有一天,一個在驛站上開小酒店的人做了點什麼事惹惱了斯萊德,便去立下遺囑。 一兩天過後,斯萊德走進店裡要了些白蘭地。 那人彎腰去櫃檯里取(看來是拿酒瓶,也可能是拿別的什麼),但斯萊德對他滿意地淡淡一笑,附近的鄰居早就知道這種奇特的微笑是他要殺人的偽裝,他告訴那人:「不要那種!拿貴的來。 」於是,那個可憐的店主只好轉身去貨架上拿最貴的白蘭地,等他轉過身來,眼睛正對著斯萊德的槍口。 「眨眼間,」給我們講這件事的人意味深長地說,「他已是個死得硬邦邦的人了。 」 車夫和押車告訴我們,有時候斯萊德會幾個星期不打擾、不注意、也不提他的仇敵——至少有一兩次。 有些人說,他們認為斯萊德這樣干是為了麻痹他的犧牲品,然後他就可以占人家的便宜;另一些人認為,他留下敵人就象學生娃娃留著要吃的蛋糕,為的是對他的敵人的厄運幸災樂禍,儘可能享受其中的樂趣。 有個法國人冒犯過斯萊德,大家很驚奇他竟沒有當場宰了他,而讓他逍遙了很長一段時間。 後來,他在一天深夜去敲那個法國人家的門,那人一開門,他就一槍把他打死,一腳把屍體踢進屋裡,一把火把屍體連同他的寡婦和三個孩子一齊燒掉了!我從幾個人那裡聽到過這個故事,他們顯然都相信這件事。 這可能是真的,也可能不是。 「欲加之罪,問患無辭」,…… 有一次斯萊德被一伙人捉住了,這些人打算用私刑處死他。 他們繳了他的槍,把他關在一間結實的木房子里,還設了一個崗哨守著他。 他說服了那些人去叫他妻子來作最後訣別。 她妻子是個勇敢、忠實、有膽量的女人,一聽到消息,便翻身上馬,不顧死活地趕去。 她趕到以後,那些人沒有搜身便放她進去了,門還沒關上,她刷地掏出兩把手槍,和她丈夫一同沖了出去,打倒了那些人,然後放了一把大火,雙雙跳上馬,安然地跑掉了! 後來,斯萊德的忠實爪牙捉到了他的宿敵尤爾斯,他在山區一個荒僻的地方小心地藏起來,靠那桿槍過著一種動蕩的生活。 他們把他押解到落磯嶺,縛住手腳,綁到牛欄中間的一根柱子上。 據說,斯萊德聞訊欣喜異常,臉上閃閃發光,令人望而生畏。 他檢查了他的敵人,看捆得是否結實,然後去睡覺,滿意地等待第二天上午來享受那殺人的樂趣。 第二天早上,他拿尤爾斯來試槍法,在這裡或那裡敲掉一塊肉,有時打斷一根手指頭,尤爾斯乞求他乾乾脆脆地殺了他,不要叫他受這份罪。 最後,斯萊德走近他的犧牲品,作了一番獨特的評論,便打發了他。 屍體在那裡擺了半天,未經許可無人敢動一下。 過後,他叫了一幫人來,還親自參加了葬禮。 但他割下了尤爾斯的耳朵,放在背心口袋裡,非常滿意地保存了許久。 這就是我經常聽到的或經常在加利福尼亞報紙上看到的斯萊德的故事。 其主要情節是真實無誤的。 在預定的時間,來到一個驛站,我們坐下來和一群半野蠻,半開化,佩著刀槍,滿臉鬍子的山裡人、牧場工人和驛站看守一起吃早飯。 坐在上首,就在我眼前的那位頭頭,是我們一路上所見到的大陸驛車公司里最有紳士氣派、最安詳、最和藹的人。 我聽到人們叫他斯萊德時,立刻目瞪口呆,渾身發抖,沒有哪個小夥子會象我那樣失神落魄! 這就是那個凶神,我正和他面對面地坐在一起!看得見,摸得著,還和他親密交談!這兒,坐在我身邊的就是那個真正的吃人魔王,在鬥毆、爭吵和其它不同場合,要了二十六個人的命,如若不然,那就是大家都冤枉了他!我覺得自己是個最得意的小夥子,遊歷過稀奇古怪的地方,見過出類拔革的人物。 他是那麼友好,口氣是那麼親切。 儘管他有那麼可怕的歷史,我還是對他產生了好感。 簡直難以相信,這個人竟會是土匪們的無情的災星,山區的母親們用來嚇唬孩子的偶象,就象腿骨上架著的骷髏。 直到今天,我能記得的斯萊德的最明顯的特徵只不過是寬臉膛,矮顴骨,和特別薄而直的嘴唇。 但這些留給我的印象已經夠深了。 每當看到具有這些特徵的臉,我很少不認為他是個危險的人物。 咖啡喝完了,至多也只剩下一小杯了,斯萊德正要喝下去,他看到我的杯子空了,便有禮貌地要倒給我,我客氣地拒絕了。 我害怕他那天早晨還沒殺過人,這時正想尋點開心。 但他仍然非常客氣地堅持要倒滿我的杯子,說我坐了一夜車,比他更需要。 他邊說邊倒,直到一滴不剩。 我道了謝,喝了下去,但並不覺得舒服,因為我不能擔保他會不會馬上翻臉,他舍了咖啡,或許會殺掉我們來彌補損失。 但什麼事也沒有。 我們離開了,他還是只有二十六條人命債。 我們暗自慶幸在早餐桌上謹慎小心地想著第一個而幸運地沒有作了第二十七個。 斯萊德到車前來給我們送行,事先還叫人把郵包擺好使我們舒服些,然後我們就離開了他,相信今後還會聽到他的消息,那還不知道是在什麼場合呢。 第11章 斯萊德在蒙大拿——「尋歡作樂」——法庭上——對法官的攻擊——被治安維持會逮捕——礦工起來了——斯萊德之死——他妻子的悲哀——斯萊德是個懦夫嗎? 果然,兩三年後,我們又聽到了他的消息。 蒙大拿治安維持會(斯萊德被從落磯嶺押到這裡)絞死了斯萊德的消息傳到了太平洋沿岸。 我在那本令人毛骨悚然的小冊子里看到了這件事,現從最後一章引出一段:蒙大拿治安維持會會員逮捕、審訊和處決亨利·普拉默爾站代理人中臭名昭著的一幫的實錄(蒙大拿州弗吉尼亞市迪姆斯德爾教授著)。 迪姆斯德爾的這一章很值得一讀,這是法官無能為力時,邊區人同怎樣對付犯罪的樣本。 迪姆斯德爾曾兩次對斯萊德作出評價,兩次的描述都很準確,其中一次還十分形象:「那些只見過正常狀態下的斯萊德的人們會斷定他是個溫厚的丈夫,最好客的主人和最識禮儀的紳士;要是他喝得醉醺醺的,周圍是一群武裝野人,這時人們看到了他,會斷定他是個惡魔的化身。 」還有,「在西部的肯尼堡,人們怕他大大甚過上帝。 」儘管這個句子寫得嚴謹、簡練和有表現力,我倒「支持」這種判斷,而不去理會其文學價值。 迪姆斯德爾先生的描述如下。 著重符號是我加的。 一月十四日,執行了五個人的死刑后,治安維持會會員們認為他們的工作快要完結了。 他們已經清除了那個地區的大部分土匪和殺人犯,在還沒有正式法律機關的情況下,他們決定建立一個「人民法庭」,在那裡由法官和陪審團處理一切罪犯。 這是在條件許可的情況下建立社會秩序的最後一步。 雖然缺少嚴格的法律認可,人們還是堅決地維持人同法庭的權威和執行它的命令。 這裡要提到的是,斯萊德把逮捕狀撕得粉碎並踩了幾腳,接著阿利克斯·戴維斯法官借一把大口徑手槍的權威親手逮捕了他,斯萊德這種公然的無理導致他走完通向絞架的梯子的最後一級,他在卜面送了命。 J·A,斯萊德,就我們所知,他本人就是個治安維持會員;他還公開炫耀並且宣稱他們知道的他都知道。 他在這個地區犯的殺人罪和槍劫罪,從來沒有受到控告,甚至沒有受到過懷疑(后一種罪狀在任何地方都沒有提到過);但他去別的地方殺了幾個人卻使他臭名遠揚,在他因上述暴行終於被捕后,這種惡名卻決定了他的命運。 從米爾克河回來后,他越來越好酒貪杯,到後來,他和他的朋友們「進城」成了家常便飯。 人們經常看見斯萊德和兩個走狗同騎在一匹馬上,在大街上奔跑,高聲尖叫,開槍射擊,等等。 有許多次,他騎馬衝進店鋪,打斷棚欄。 把稱摔出門外,用最下流的語言辱罵在場的人。 就是在他被捕的前一天,他還毒打他的一名隨從,但恰恰就是這個人在絞架旁邊為他哀聲哭泣,竭力懇求饒他一命。 斯萊德對他們的影響可想而知。 當斯萊德暢飲了一通,開店鋪的商人和市民們便紛紛熄燈滅火害怕遭到魔爪的荼毒,這巳成為常事。 他隨意毀壞物品和器具,如果他沒喝酒而手邊又有錢的話,他也總會賠償。 但也有不少人認為這隻不過是對那些暴行的微不足道的補償罷了。 說這種話的人都是他的死敵。 一次又一次,斯萊德從一些他深知不會欺騙他的人那裡得到警告,他的行為將得到應得的結果。 他被捕前的幾個星期,人們無時無刻不在預期聽到某種血腥的暴行,單是人們對於他的名字的畏懼,再加上他那一夥武裝隨從,就足以制止任何抵抗,而這種抵抗必然會以抵抗者一方的立即被屠殺或身首易處而告終。 我們已經提到過人民法庭經常下命令逮捕斯萊德,但每次都是他交付一兩筆罰金,並答應有了錢再付清其餘部份而了事,但在這個性命攸關的時刻受到傳訊,他甚至連這個方法也忘了。 感情用事和毫無節制使他跳進了死神的懷抱。 斯萊德酩酊大醉,整夜「殺伐」,他和他的夥伴們把這個城市弄成了地獄。 早上,司法長官J·M·福克斯傳見並逮捕了他。 把他帶到法庭,宣讀了傳訊他的命令。 他狂怒衝天,難以自制,一把奪過傳票撕得粉碎,扔在地上用腳踐踏。 緊接著便聽到外面他的夥伴們的槍機咔咔作響。 一場危機一觸即發。 司法長官沒有固執己見,但這樣作是既果斷又精明的,他讓步了,讓斯萊德成了局勢的主宰,成了法庭的征服者和庭長,成了法律和立法者。 斯萊德宣了戰,對方也接受了。 現在,治安維持會覺得,為了維護社會秩序和守法公民們的利益這個問題必須立即解決。 他們知道斯萊德的脾氣,如若不願毫無怨言地屈服於他的淫威,那就得採取恰當的措施使他不能對治安維持會進行報復,否則,他們就別想逃脫死亡和暴虐,平安地住在這個地區;也別想避開他的幫凶們的糾纏,這些人受斯萊德的勝利的鼓舞和激勵,會肆無忌憚。 前一天,他縱馬衝進多利斯的商店,當有人請他走開時.他拔出手槍,威脅說要宰了那個和他說話的人。 他把馬牽進另一個酒吧,買了一瓶酒來喂那個畜牲,這種行為並不罕見,他還經常闖進酒吧,對吊燈開槍,引起一場瘋狂的騷亂。 委員會的一名官員見了斯萊德,他很明白自己的話對斯萊德的重要性,便心平氣和誠誠懇懇地對他說,「斯萊德,立即上馬回家去,否則,就會——吃虧的。 」斯萊德吃了一驚.一雙黑洞洞的目光逼人的眼睛久久地瞪著那位先生:「你是什麼意思?」他問。 「你無權過問我是什麼意思,」對方平靜地答道,「立即上馬,聽我的話。 」過了一會兒,他答應照辦,也真的騎到了鞍上;但是,當時酒還沒醒,他把他的朋友一個又一個地叫來,似乎忘了他受到的告誡,又激動起來。 作為挑戰,或許不過是虛張聲勢,他高叫著一個著名妓女的名字,這個妓女和兩位他認為是委員會頭面人物的人曾吊過膀子。 大概他並沒有把那有生命危險的警告忘得乾乾淨淨,可是,儘管性命攸關,他卻用一種愚蠢的方式表示他還記得。 他找到亞歷山大·戴維法官,抽出上了膛的大口徑手槍,抵住他的頭,告訴他,為了他的安全。 他得把他扣為人質。 法官站著,一言不發,毫不反抗,因此,沒有發生更嚴重的暴行。 在這之前,因為事關重大,委員們曾開會研究,最後決定逮捕他。 但對他的死刑判決卻沒有得到通過,在那時,極可能還會得到否決。 他們派人到內華達准州,把已有的材料報告了負責人,因為有必要表明,河谷沿岸的全體人民對這件事意見是一致的。 礦工們幾乎「傾巢出動」,丟下工作,集結成強大的隊伍,約六百個身強力壯全副武裝的人開到弗吉尼亞。 隊伍的首領深知他手下的人對這個問題的激忿情緒。 他縱馬跑到隊伍前頭,匆忙召集了一個執行委員會議。 他明確地告訴他們,礦工們做事「釘是釘,鉚是鉚」,他們既然來了,就不會站在街上讓斯萊德的朋友們打死,而是要捉住他,絞死他。 參加會議的人不多,因為弗吉尼亞人根本不願意採取行動。 會後,把這個表達「低城」人感情的重要決定通知了在主街一家商店後面的一群人,他們正在一輛貨車背後慎重商量著。 委員會不願意走極端,他們以前執行的任務都很輕微,與眼下這個任務相比簡直不值一提。 但他們必須作出決定,而且要毫無遲疑。 最後終於決定:如果全體礦工一致認為應該絞死他,那麼委員會就交給他們去處理。 內華達人的領袖飛馬回到自己的隊伍中去了。 斯萊德知道了將要發生什麼事,這個消息使他清醒過來。 他走進普法茲的商店找到戴維,為他的行為道歉,表示他願把一切收回。 這時,隊伍的前鋒已開到瓦立士大街,並迅速向前推進。 隊伍在商店門前停下來,委員會執行長官走上前去逮捕了斯萊德,立即宣布對他的命運的處理,問他還有什麼事要辦。 好幾伙人都對他提起這件事,但他對這些訊問一點也沒聽進去,他一心想著他那可怕的處境,不斷地乞求饒命,並要求見見他的妻子。 這個不幸的女人和斯萊德感情深厚,這時她正住在麥迪遜河岸邊他們的農場里。 她生得相當有魅力,高挑的個頭,勻稱的身材,姿態高雅,風度動人,而且還是一個有名的女騎手。 斯萊德的一個報信人火速趕到那裡,報告了斯萊德被捕的消息。 她立即翻身上馬,以恩愛與絕望在一個熱情而強健的人身上所能激發出的所有活力,在崎嶇的山路上賓士了十二英里,飛向她熱情獻身的那個人身邊。 與此同時,一些人自各奮勇地在隊伍經過的山谷里為行刑作了必要的準備。 在離普法茲和拉謝爾的石頭房子下面不遠處有個畜欄,門梁方正而又結實,頂上加了根橫樑,上面捆著根繩子,一個雜貨箱子作為絞刑台。 斯萊德由一隊衛兵簇擁著來到這裡,這是蒙大拿地區有史以來裝備最精良,力量最強大的隊伍。 這個命在旦夕的人被眼淚、祈禱和仟悔弄得精疲力竭,幾乎沒有力氣在那根要命的橫樑下站穩。 他一次又一次地喊道:「天啊!天啊!我非死不可嗎?啊,我的愛妻!」 在那疲倦的隊伍回去的路上,他們遇到了一些斯萊德的朋友,都是些忠實可靠的公民和委員會成員,但和那個囚徒有私交。 聽到判決后,有個人,一個硬心腸的人,扯出手巾象個小孩子似的抽泣著跑開了。 斯萊德一再乞求見他妻子一面,他的請求似乎很難拒絕,但考慮到難免有人前來營救,這會帶來血腥的後果,還有,他妻子的到來和懇求赦免,也會引起騷動,他們還是拒絕了他的請求。 在最後的時刻,他們派了幾位紳士去到刑場,其中之一(戴維法官)對大家簡短地講了幾句話,但聲音低得除了他近旁的幾個人誰也聽不見。 斯萊德的一個朋友竭盡全力為他討饒未能獲准,便甩掉外衣,表示如要絞死斯萊德先把他殺了。 一百支槍立即對準他,於是他轉身逃跑了,人們把他捉了回來,逼他穿上衣服,答應以後規規矩矩。 在逮捕斯萊德后,雖然有許多弗吉尼亞公民加入了警衛隊伍的行列,但在他們中間幾乎找不到一個領頭的。 對判處死刑這一冷酷的必然後果,大家還感到有些惋惜。 一切準備就格,一聲令下,「夥計們,執行吧!」斯萊德腳下的箱子立即被抽去,他幾乎馬上就咽了氣。 屍體放了下來被送到弗吉尼亞飯店的一個房間里,沒有進行殯葬。 等到死者不幸的妻子火速趕到時,發現一切都完結了,她已成了寡婦。 她那令人心碎的悲痛嚎啕,突出的表明她對亡夫的沉深而誠摯的愛。 過去了很久,她還沒有控制住她那激動的感情。 這個亡命徒的性格完全不可思議——至少表面上如此。 事實是,儘管這個地道的亡命徒的膽量非凡,但他還是用最卑鄙的手段去占他敵人的便宜;當他武器在身,逍遙自在時,他會在別人面前把一切都打得七零八落才罷手。 當他站在絞刑架下絕望時,又會象個膽小的孩子一樣哭叫哀求。 話是不值錢的,把斯萊德叫做膽小鬼是容易的(因為輕率的人往往把並不「堅毅不屈」的死刑犯叫做膽小鬼),我們已知斯萊德「被眼淚,祈禱和懺悔弄得精被力竭,幾乎沒有力氣在那要命的橫樑下站穩」,這句難聽的話本身就把一切說得明明白白——但是,他經常打死落磯山那些殺人的匪首和他們的同夥,向他們挑戰,激怒他們,自己既不躲也不逃,這表明斯萊德是個英勇無比的人。 沒有哪個膽小鬼會這樣。 許多臭名昭著的膽小鬼,許多膽小如鼠、粗魯殘忍,卑劣下賤的懦夫,臨刑前昂然陳詞,極平靜,極堅強地走向地獄。 因此,我們有理由相信,由於這種人智力低下,不是「道德的」勇氣使他們那樣。 但是,如果道德的勇氣不是必不可少的氣質,這個鐵石心腸的斯萊德又缺少什麼呢?——這個嗜血、亡命、和顏悅色、溫文爾雅的紳士,總是毫不猶豫地警告他的殘忍的敵人,只要下次碰到,無論何時何地,他會把他宰掉!我認為,這是個值得探討的謎。 第6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推理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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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翻兩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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