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約定昨天晚上見面?」 得奧那隻藍色的眼珠再度充滿疑慮,「呃……是的。 」 「你們約幾點呢?」 「第六次鈴響,我的意思是十一點。 」 「你赴約了嗎?」 「不,我沒有,巡官,你一定要相信我!」他急急地說,「我已經蹲了十二年的苦窯,可不像拿到『幺點』的人。 十二年他媽的可真夠長,所以一出獄我只想好好喝點酒,監獄裡頭只有馬鈴薯水,日子一久,我都快忘記真正的酒是什麼滋味了。 」父親後來跟我解釋,「幺點」是監獄里的黑話,指服刑一年;至於『馬鈴薯水」,馬格納斯典獄長也隨後告訴我,那是監獄里想喝酒想瘋了的犯人偷偷釀造的酒,用馬鈴薯皮和其他蔬菜的殘屑發酵后製成。 「所以啦,巡官,我一得到自由之後,馬上找到一家賣私酒的地方,就在城裡,琴納高和史密斯區的街角。 去問他們的酒保,巡官,他是我的證明!」 父親蹩眉道:「休謨,是真的嗎?你去查過了吧?」 休謨微笑道,「當然,巡官,我說過,我不會隨便誣賴好人的。 不幸的是,雖然那家賣私酒的老闆證實得奧的說法,不過他也告訴我們,得奧是在昨天晚上八點左右離開那兒的。 所以案發時,得奧根本沒有不在場證明,因為佛西特是在十點二十分遇害的。 」 「當時我醉了,」得奧喃喃地說,「出獄之後,我一口氣喝了太多老酒,喝得腦袋都糊塗了,不太記得離開那家酒店之後發生了什麼,大概就是到處閑逛吧。 反正,我晃了一陣子,大概十一點之前,酒也差不多醒了。 」他口氣猶豫起來,嘴唇舔了又舔,活像一隻餓壞了的貓。 「繼續,」父親柔聲說,「你到佛西特家去了嗎?」 得奧眼神悲苦地叫著:「是的,可是我沒進去,我沒進去!我看到燈火通明,又有那麼多警察,馬上就明白自己中圈套了,我第一個念頭就是事情搞砸了,我中計了。 於是我立刻像見了鬼一樣轉身逃走,跑進森林裡,然後——然後他們就逮到我了。 可是不是我乾的,我跟上帝發誓,不是我!」 父親站起身,不停地踱來踱去。 我嘆了口氣,就像休謨檢察官嘴邊那個勝利的微笑所暗示的,事情看起來不妙。 即使不懂法律,我也可以理解得奧的處境有多麼難以脫身。 他是有重罪前科的人。 光憑他的證詞,要怎麼對抗壓倒性的間接證據呢? 「你沒有拿到五萬元嗎?」 「五萬元?」得奧叫了起來,「告訴你,看都沒看到!」 「好吧,得奧。 」父親說,「我們會設法幫你的。 」 休謨命令那兩個刑警,「把他帶回拘留所。 」 得奧還沒來得及再多說什麼,就被他們押出去了。 雖然事先抱著很大的期望,但我們和得奧的會面並沒有得到太多其他證據。 得奧被收押在拘留所,等待召集大陪審團,我們無法阻止他被起訴。 根據我們離開之前休謨告訴父親的一些話,一向深諳政治手段的父親相信,得奧將很快成為「司法正義」之下的犧牲品。 在紐約市,由於法院里的案件過多,大部分刑案都要等上好幾個月才能開庭審理。 可是紐約州北部這裡的案件向來不多,除此之外,又加上檢察官基於政治原因的特別關照,一定會施加壓力,讓這個案子趕快結案,阿倫·得奧可能會在極短時間內被起訴、定罪、宣判。 「大家都不希望這個案子拖延,巡官。 」休謨說。 「是呀,」父親神情愉悅地說,「檢察官急著想在腰帶上多添一張人頭皮當戰利品,佛西特那幫人則急著要血債血還。 對了,佛西特醫生在哪兒?你聯絡到他了嗎?」 「拜託,巡官,」休謨面紅耳赤,聲調急促地說,「我不在乎你的諷刺,之前我就說過了,我真的相信這個傢伙是兇手,間接證據太有力了。 我判斷的根據是事實,而不是理論!你指桑罵槐說我是撈政治資本……」 「冷靜點,」父親淡然地說,「你當然是誠實的,不過你也很盲目,太急著要破案而忽略了很多線索。 從你的立場來說,我不能怪你。 不過,休謨,這整件事情真他媽太玄了,所有的證據都清楚指向現成的嫌疑犯,這種案子未免太少見,而且完全不符合心理學。 這個可憐蟲根本不可能是兇手,如此而已……你還沒回答我關於艾拉·佛西特醫生的行蹤呢。 」 「還沒找到,」休謨低聲道,「巡官,很遺憾你對得奧有這種想法,明明事實擺在眼前,你為什麼硬要尋找複雜的解釋呢?除了那截木盒子所象徵的意義之外——如果不是牽涉到一些歷史性的意義,根本一點也不重要——只剩一點點細節就可以結案了。 」 「是嗎?」父親說,「那麼我們就告退了。 」 於是我們萬分沮喪地回到山丘上的克萊宅邪。 星期天父親和伊萊修·克萊待在礦場,徒勞地查閱賬薄檔案。 至於我,關在自己房裡,跟傑里米擺明了心情不好,抽掉了一整包香煙,思索著整件案子。 我穿著睡衣,伸長了四肢躺在床上,陽光曬暖了我的腳踝,卻曬不暖我的心。 想到得奧面臨的恐怖處境,還有自己的無能為力,我就一陣寒意冒上來。 我一環扣一環的檢查著自己的推理,雖然在邏輯上牢不可破,卻找不出一點實際的證據能在法律上證明得奧的無辜。 唉,他們不會相信我這套的…… 傑里米敲著我的房門,「醒一醒,佩蒂,陪我去騎馬。 」 「走開,小鬼。 」 「佩蒂,今天的天氣棒極了。 陽光、樹葉、萬事萬物都美妙極了,讓我進去嘛。 」 「什麼!要我穿睡衣款待年輕男子?」 「行行好嘛,我想跟你說說話。 」 「你答應不亂來?」 「我才不答應什麼鬼呢,讓我進去嘛。 」 「好吧,」我嘆了口氣,「房門沒鎖。 傑里米,如果你硬要佔一個弱女子的便宜,那我也沒辦法。 」 他進來坐在我床邊,陽光撒在他的捲髮上。 「爸爸的寶貝兒子今天有沒有吃青菜呢?」 「別瞎扯了,佩蒂,正經點,我想跟你談談。 」 「請便吧,你的扁桃腺看起來健康得很。 」 他握住我的手,「你為什麼不丟開這些可怕的事情?」 第19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推理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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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之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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