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又何必追究?那孩子當時既安全無恙,我也只受了微傷。 況且這班人所以鋌而走險,或許也是因著生活的壓迫。 因此,我故意把這一頁小小的不幸史輕輕翻過,不願意再多生枝節。 況且——」他說到這裡,忽公然而止,把身子靠藤椅的背繼續吸煙。 我等不耐,又問道:「你還有什麼話呀?」 霍桑皺著眉毛,答道:「這回事也不能不算是我的失著。 當時我委實太輕意疏忽了。 這裡面確含有一種「驕必敗」的教訓。 總而言之,這一頁不幸史,也就是我的失敗史。 我所以不願提起,這也是原因之一。 」 「那末,那孩子是哪一家的,你可曾查明?」 霍桑有些不耐煩的樣子,反問我道:「這也有查問的必要嗎?我從中干涉,完全是為了盡一個市民應有的義務。 我既不想報酬,又何必去調查這孩子姓張姓李?老實告訴你,連這手臂上的槍傷,也是我自己回來包紮的。 我在這件事上犧牲了一件嘩嘰短撈,卻換得了「輕教必夜」的教訓,此外便絕對不值回憶和稱道。 現在我問你,你什麼時候遇見江銀林的?他的賭宏案結束了沒有?」 我答道:「我剛才在公園外面遇見他的。 他說那黃河路的賭徽日照了你的計劃勝利了。 他本叫我通知你一聲,停一會他自己會來報告你。 我覺得這件賭案足以暴露社會的病態和教育的失敗,並且——」 霍桑突的從藤椅上坐直了身子,停著目光向外面傾聽,接著,他丟了煙尾,向我搖了搖手。 他低聲道:「外面有什麼陌生人來哩。 你不聽得施桂正在向他要名片嗎7」 我定神一聽,』門口果真有一種糧難聲音。 施桂在向來客要名片,那來客卻似拒絕不給,因此,才引起了爭執。 不多一會,鄭爭執的聲浪,跟著難亂的腳步聲,直送到霍桑辦公室的門外。 轉瞬間,那來客竟毫無禮貌地破門而入。 二 唉!我怎能敵得過這些魔鬼? 那來客是一個少年,身材和我相仿,穿一件暗青色布的薄棉袍子,左臂纏著一塊黑布,腳上穿上一雙黑紋皮的皮鞋,襟角上扣著一支鍍金箍的墨水筆,模樣兒像一個學生。 他的年紀在二十二三,長方形的臉兒,皮色蒼黑,一副白金邊的眼鏡,罩著一雙小眼,近視的程度似已很深。 從他的外表上看,很像是一個用功的學生,原沒有什麼可疑之點。 但我仔細觀察他的行動,卻發現了幾種不近情處。 第一,他進門時太覺自莽。 第二,他既受過教育,應有相當的禮貌。 但他進門以後、那頂顏色不甚調勻——估量起來至少戴過兩年以上——的棕色呢帽,還依舊套在頭上,沒有除下。 第三,舉動更覺奇特。 他把目光在霍桑和我的臉上瞅了一瞅,忽而連連點著頭。 接著,就把那辦公室的門用力推上,並且把門上的小鐵閂閂住,彷彿防什麼人追蹤進來的樣子。 這時理桑也像我一般默默地向他端詳,並無表示。 我從觀察上所得的結果,料想這少年一定懷著什麼嚴重的問題,因此影響了他的神經。 等到他開口以後,我的料想果真得到的明證。 他站在辦公室的門口,把背心貼在門上,似乎還防有人推進門來的樣子。 他的眼睛仍在我們兩人的臉上瞟來瞟去。 他的頭依舊不住的點動,嘴裡還在自言自語的咕哈著;「我認識你們……我認識你們!這位是沒先生……這位是包先生!」他這種模樣,在膽小些的人的眼中,也許要把他認做是剛從瘋人院中逃出來的人物。 他突然提高了聲浪,說到;「霍先生,我媽死了——被人謀殺了!」 他的聲浪由高而低,說到「謀殺」二字,忽把他的右手掩在嘴上。 他的頭頸也縮短了些,兩隻眼睛卻仍灼灼地凝視著霍桑。 霍桑也沉著臉色點了點頭,端重地說:「唉I這事情很嚴重。 請坐下來談……我還沒有請教——」 那少年仍站在門口,搖搖頭說道:「我沒有片子。 你們太貴族化了!」他的手又掩到嘴上,忙著改口:「唉,對不起,我叫王保盛。 在南京中華大學三年級讀書。 現在我的母親已被人謀死了,我自己的性命也有危險!霍先生,你必須給我解決一下。 你不能推辭的!你若使推辭,那我一切都完了……霍先生,你能答應我嗎?」 我暗忖他的變態的來由,就因著他母親的被害。 如果實在,他倒是一個孝子。 因此,他的種種特異的動作,不但都能可原,而且還引起了我的深切的同情。 我搶著答道:「王先生,你請坐下來。 你既然認識我們,應當知道霍先生的為人。 你無論有什麼困難,只要他能力所及,一定不會拒絕你的。 」 霍桑緩緩走到那少年的面前,伸手在他的肩膀上輕輕拍了兩下,同時發出一種父親撫慰孩子般的聲音向他說: 「你盡放心吧,我一定給你儘力,這地方更絕對安全,你用不著顧忌什麼。 來,來,到這裡來。 」 霍桑拉著他的手臂,送到那隻藤椅對面的安樂椅的面前,又扶著他坐下。 接著他投去了辦公室門上的鐵閂,向施桂吩咐了一聲,然後回過來,自己也坐到藤椅上去。 那少年因著霍桑溫婉的語調。 似已引起了少許信仰,不過他的憂懼和緊張的神氣,和進來時仍沒有多大變異。 他直僵僵地坐著,他的眼睛仍從眼鏡背後釘著霍桑的臉。 「霍先生,你當真能給我媽伸冤嗎?」 霍桑仍用溫婉的語聲當道:「當真,我一定給你儘力。 但你現在須定定神,好好地給我談一談。 」 王保盛仍答非所向地自言自語說:「我一定要給我的慈愛的母親報仇!——我不能放棄這個責任!不過我現在已做了世界上無親無友的孤零人了!我一定敵不過他們啊!——唉!我怎能敵得過這些魔鬼?」 我覺得這少年倒很可敬,在現時代委實不容易多得。 我對於他的同情心,在不知不覺間逐漸增長起來。 我也慰藉道:「你用不著害怕。 你有這樣的孝心,我雖沒有多大能力i也願意助你一臂。 眼前最切要的,就是你將經過的事情好好地告訴我們_」 那少年的目光移到我的臉上,眼眶中包含著晶瑩的淚珠,兀自向我點著頭,卻不說話。 我覺得在這種狀態之下,要希望他作有條理的敘述,在事實上大概未必可能。 霍桑也感覺到這個困難,便利用提示的方法,喚醒他的回憶。 他瞧著那少年問道:「保盛兄,你聽著,你母親怎樣死的?」 王保盛的身子微微一震,抬起眼睛,和霍桑的視線相接,卻仍不答話。 我又從旁解釋道:「你說出來啊,你要人家幫助,不能不說個明白。 否則,我們也無能為力了。 他忽咬緊牙齒,屏著氣說道:「伊是被人謀死的! 霍桑恆接嘴道:「這個你說過了。 現在我要問的,伊的死法怎樣?伊可是被毒死的嗎?」 王保盛的頭不自然地動了一動——這動作起初像是點頭,接著又有幾分像是搖頭,真使人莫名其妙。 霍桑又道:「不是毒死的嗎?那末,可是刀傷的?」 他的答覆仍利用他的頭部的動作,但這一次卻是顯明的搖頭。 霍桑道:「都不是嗎?莫非竟是槍傷?——」 王保盛忽像迷夢中醒轉來的樣子,大聲道。 「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母親的屍體有什麼異狀?」 第3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推理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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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矛盾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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