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會兒,我們三個人已到中間里坐定。 莫大姐卻不肯坐,伊的背部靠在南窗檻上,低倒了頭髮怔。 霍桑婉聲說道:「莫大姐,這一回事,我們已完全明白。 你的主人——一唉,我應當說你的非正式的丈夫。 對不對?他圍著種種原因,不滿意他的兒子,昨天早晨親手將他的兒子處死,你卻是這案中的幫凶!——」 那女子忽然昂起頭來,發出銳呼的聲音。 「唉!先生這是冤枉的!——我——我不是幫凶!我——我只幫他說了一句謊話,別的都不知道!——先生,我當真不是幫凶! 伊的語聲下半截已帶著嗚咽,伊的眼眶裡面也水汪汪地滿包著淚珠。 霍桑仍作婉和聲道:「你當真不曾幫同行兇嗎?那還好,你此刻還有一個最後的機會,可以給你自己辯白。 你把昨天早晨經過的事情仔細些告訴我們。 你得留意,你不能再像昨天一般用謊話騙人,否則,你真自己討苦吃了。 莫大姐用手背抹了抹眼淚,點頭應道。 「先生,我一定說實話。 昨天的話,也是他叫我說的。 霍桑點點頭。 「好,好,那麼,現在你說你自己的話吧。 莫大姐旋轉了身子,把右肘擱著窗檻,瞧著霍桑說話。 「昨天早晨七點鐘時,我剛才起身,看見老爺從樓梯上下來。 他向我招招手。 我正在扣衣服的鈕子—— 霍桑插口道:「你不是睡在樓上的嗎?」 伊的眼光又回到地板上面,低聲答道:「我並不是每夜睡在樓上的。 」 「但我們剛才瞧見你的那條黑絝紗的褲子還在你主人的床上。 」 「昨夜裡他和我哥哥吵過以後,他叫我陪在樓上的。 」 「吳媽睡在什麼地方呢?」 「伊本來睡在他的後房。 當兩個月以前,他叫伊睡到樓下東次間的客室里去。 」 「那麼,你和他結識,莫非還只有兩個月工夫?」 伊點了點頭,並不答話。 「好,前天夜裡你是睡在小姐房裡的。 對不對?好,你再說下去。 他向你招手以後,你又怎樣?」 「我跟著他走到後門口的披屋裡。 他就悄悄地告訴我:『他已死了,但你不用害怕。 等一會你提著銅壺上樓,像往日一樣送臉水上去。 但你上樓以後不必進他房裡去,略等一等,就可以下來。 假使有人問你,你可以說你送瞼水上去時,瞧見大少爺已經起身,別的事你可以一概回答不知。 你儘管膽大好啦,他們一定查不出!』他說完了重新上樓。 接著吳媽已買了豆腐漿回來。 他第二次下樓,喝了一碗漿出去。 後來我就照著他的話干,所以大少爺怎樣被他弄死,我實在全不知情!」 室中靜了一靜,我又聽得那老人在隔室中嘰嘰咕咕地說話。 霍桑並不理會,仍自顧自地發問。 「你昨天曾說你送臉水上來時,曾見大少爺在理髮。 這話也是他叫你說的嗎?」 「不——不是。 我本來不曾準備先生有這問句,那是我隨便亂說的。 」 「還有你說大少爺在樓窗上喊洗臉水,小姐也同樣聽得。 這句話什麼人假造的呢?」 「那時我一時發急,恐怕你們疑心,也是臨時想出來的! 「你和小姐預先約好的嗎?」 「沒有,但我料想小姐決不會拆容我的謊話,因為伊也很恨他的。 」 「伊對於這件事可也知情嗎?」 「伊不知道。 這件事除我以外,別的人都不知道。 」 霍桑正低垂了頭在思索什麼,忽而隔室中又大聲呼叫,並且有床架震動的聲音,彷彿老人已在爬起來了。 霍桑忙高聲道:「銀林兄,他已醒了。 你可曾帶手銬來?我想你一個人總能暫時應付他吧。 包朗,你出去叫一個崗警來,再打一個電話通知姚國英,叫他派兩個人到這裡來照料。 這寓需要人看守一下哩!」 十六 推想過程的說明 十月三十日下午,我和霍桑坐在他的辦公室中喝著雨前茶,抽著白金龍紙煙。 我們的身體和精神方面,彼此都感到非常舒適。 不寒不暖的風從窗口裡一陣陣送進來。 淡淡的陽光,斜射在外面隔牆上面。 書桌上一隻式樣古樸的藍瓷高頸瓶中,插著兩枝深紅色的秋葵,襯著龍爪的綠葉,顯得分外地嬌媚,旁邊的膽瓶上面供著那個紀念品——黑鐵的手榴彈,彷彿是一種對比的象徽——英雄美人。 我們安靜地養了一會神,我就開始請霍桑講述他破案時思想上的過程。 霍桑倒並不像未破案時的那麼留難,很高興地給我解釋。 他說道:「我們對於這件案子,開端時就不幸走進了岔路。 那原也不是偶然的。 包朗,你總也知道我們被引進岔路上去的幌子,就是那幾張神秘的符!這幾張符在兇案發生以前,果然很像是只有恐嚇作用的無聊舉動,但後來在事實上既已出了命案,我自然不能不給予嚴重的注意。 我們在勘驗以後,我的眼光仍集中在那與怪符有密切關係的麗雲身上。 我料想伊也許是此案中的主謀,但擔任實際行動的,一定另有其人。 我起初認為那個魁梧有力的廚子阿三,有被利用做工具的可能,故而當我捉住了他的手察驗的時候,瞧他手上的紙煙痕迹,還只是一種幌子,我的真正的目的,卻在察驗他手背上有沒有指爪痕或任何傷痕。 我介面應道:「是的,當時我看見你抓住了他的手,曾翻來覆去地察看過。 霍桑點頭道:「因為我料想汀蓀在被蒙倒的時候,時間雖一定不多,但甘汀蓀是有些氣力的,在一剎那間,他至少會用他的手奮命地掙扎。 因此我假定那實際行兇的人,手背上會有指爪的痕迹。 這原是有充分的可能性的。 不料指爪痕並不在阿三的手上,卻在甘東坪的手上。 可是當時我們因為莫大姐謊說的時間問題,並且甘東坪的棉袍的袖子又長,掩蓋了他的手背,我一時委實還疑不到他。 雖然如此,我那時固然沒有充分的理由懷疑他,卻覺得這老人的精神體力還像中年人一般,若單就體力上說,他也同樣有行兇的資格。 再進一步,還有他們家庭間的糾紛問題,他原也有相當的嫌疑。 故而我特地到湖心亭去調查,他在時間上絕無可疑。 就因著這時間的證明,我的眼光便不能久留在這老人身上,卻被那怪符重新引到了他的女兒麗雲和麗雲的情人方面去。 唉!這就是使我迷濛的主因! 「這也怪不得你,那怪符的吸引力實在太強烈了。 「後來我費了全力查明了那華濟民,以為前後的關鍵已經在握,心中非常高興。 誰知我一看見華濟民以後,這一團高興的熱望立即消沉。 包朗,你總也瞧得出這少年明明是一個只富智謀而沒有實行能力的懦夫。 他見了確鑿的證據還一味抵賴,在搜查時他又狂呼強盜。 這種種舉動,都足以表示他缺乏勇氣和定力。 這種人恰合我所說的只能利用詛咒來發泄怨憤的典型人物。 我料想他決不能實施這種凶謀。 我才覺悟我已走入了歧途,要找尋答案,不能不急速回頭哩! 「後來我聽了麗雲的供詞,使我觸發了一種新的推想。 因為伊那時候的說話,一心要給濟民洗刷,大部分都是實在的,不過有一點是掩飾著的。 包朗,你當時可也曾感覺到嗎?」 第37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推理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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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催命符》
第3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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