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斯轉而向馬卡姆說: 「要找出這件命案的真相,只有一條路,那就是去了解格林家那種不自然的情況。 」 「但,所有的情況,我們都已經很清楚了呀!」馬卡姆盡量剋制著內心的不耐說:「我承認那是個不正常的情況,不過,即使如此,也並不表示它們與犯罪行為有什麼關聯。 兩種思想、個性極端不同的人,生活在同一個地方,這種情形是很平常的。 這兩種人同處一屋,可能會彼此產生憎惡的感覺,但,由單純的憎惡導致殺人,這種動機是很少有的,可以說,憎惡並不能構成犯罪行為的證據。 」 「大概是吧!但,憎惡與強迫性的近親關係,則可能孕育出各種形式的變態心理——狂暴的畸情、令人唾棄的邪噁心理及有人道的陰謀等,而且,此案當中有許多令人無法了解的可怕事實,也不僅是兩三件而已。 」 「現在你似乎可以將事情說得具體些了,是哪些事實令人無法了解呢?請你作個說明。 」馬卡姆阿道。 「例如,傑斯達-格林為什麼要先來找你,請求你的幫忙?是不是因為他手槍遺失了的緣故?有可能。 但,我懷疑它是這個案子的主角之一。 而且,手槍是否真的遺失,而不是傑斯達將它藏起來,這點非常可疑!還有,希貝拉所說上星期看到手槍的事,是不是真的看到?我想,若能找到手槍的去處,本案就可以更明朗化了。 另外,傑斯達為什麼好像預先知道似的,能夠很清楚的聽到第一個槍聲,而第二次槍聲響時,近在亞達房隔壁的雷格斯卻聽不到——而且,兩次開槍間隔的時間也值得懷疑——還有,那個懂數國語言的管家史布魯特,據說當時他正在讀馬歇爾——是馬歇爾呀!——他居然——在可怕的事件發生時讀著這本書,而且,又能立刻趕到現場,並說在途中未遇到任何人,也沒聽見任何聲音——此外,那個篤信上帝的女佣人黑咪所說的那些神旨似的話,究竟是什麼意思?也許我們不難了解——還有,那個有著一段不尋常過去的德國廚娘,看起來不像是個傭人,雖然,她表面上似乎有點遲鈍,但,她管理格林家廚房的時間卻已有12年之久了。 關於她是為什麼到格林家當傭人的原因,你還記得嗎?她的丈夫是托拜亞斯-格林老人的朋友,她說托拜亞斯答應她,只要她想待多久就可以待多久,這個女人需要特別仔細的了解,馬卡姆——再來是雷格斯,這個喜歡動腦筋,身體虛弱,又有周期性發病癥狀的青年,當我們問他話時,為什麼他會那麼激動呢?由他那種激動憤慨的言語看來,實在令人無法相信,他只是一個強盜未遂案中的旁觀者而已。 還有,我要再一次重提電燈的事,究竟是誰開燈的呢?而且,還是開兩個房間的燈。 朱麗亞房間的燈是開槍前開的,很明顯的,朱麗亞當時必已目擊兇手,並且知道了他的意圖。 而亞達房間的燈則是開槍之後才開的,這點也令人懷疑。 以上所說的幾項事實,不但瘋狂不合理,而且令人難以置信——最後,史布魯特打電話給豐-布隆醫生時是在深夜,為什麼那時候醫生會剛好不在家,而又能以極迅速的時間趕到現場,這難道只是偶然嗎?——就算這些都暫且不談,組長,那二組腳印都不像是醫生個人的腳印嗎?」 「很難確定,因為雪不夠鬆軟,所以,腳印並不明顯。 」西斯說,「不過,這大概不算是什麼大問題吧!」 班斯又對馬卡姆繼續說出他的看法。 「二次槍擊是在不同的位置進行的,朱麗亞是躺在床上被人從正面射殺的,但亞達則是在離開床之後,從背部被射擊的。 當亞達還躺在床上的時候,兇手有足夠的時間到亞達旁邊瞄準之後再開槍,但他卻沒那麼做。 兇手為什麼在開槍射擊朱麗亞而驚醒全家之後,還敢在那裡等呢?你認為那是兇手驚惶失措的關係?還是太冷靜了呢?——還有,朱麗亞的房門那天為什麼偏偏沒上鎖……這一點我實在很想知道原因——另外,馬卡姆,我想你應該也注意到了,當我們在大廳進行詢問時,傑斯達去叫希貝拉,去了相當長的時間。 而且,他為什麼叫雷格斯時要史布魯特去請,而叫希貝拉時則要親自去帶她來,又花了那麼久的時間?當他們兩人一起走出來時,他們之間是否發生了什麼事?——還有,希貝拉堅持並不是強盜偷竊未遂,但,當我問她『那你說是什麼呢』時,她又為何那樣支支吾否的呢7她所說的,格林家人每一個都有嫌疑的說法,她的用意又是什麼呢?——此外,亞達的話中也有許多矛盾而荒唐的地方;她說房間里沒有任何聲音.但,卻又感覺到有什麼人躲在房間里,以及伸出的手和拖著腳走路的腳步聲——對於這幾點,我們需要更深入的了解。 還有,當我問她,那雙手是男人的手或女人的手時,她那種遲疑不言的態度。 另外,希貝拉為何那麼肯定亞達會以為那雙手是她的——這一點也很值得探討,馬卡姆。 接下來希貝拉對亞達那種歇斯底里的指控,又暗示了些什麼?——而豐-布隆醫生訓誡希貝拉時,兩人表現出來的那種微妙的關係,我們也不能忽視,因為,他們兩人之間好似存在著一種極親密而無任何界限的感覺,你或許也已經注意到,希貝拉對豐-布隆醫生所說的話是多麼溫順的聽從著,而亞達似乎也相當喜歡豐-布隆醫生,她不時以大大的眼睛,憂傷地望著醫生,好像是在乞求他的保護。 但,豐-布隆醫生對她只不過是一種普通的職業性態度而已,而對希貝拉的態度則完全不同,那種態度甚至超過了家人般的親密程度。 」 班斯說到這裡,停下來大大的吸一口煙之後,才接著說: 「對吧!馬卡姆,你要讓我相信這件事只是一件普通的強盜案,在很多地方,還必須要有更合理的解釋才行。 」 馬卡姆一直坐著那裡沉思,過了一會兒,他說: 「你那種荷馬式長篇大論的解釋,我已經拜聽了,班斯。 你提示了許多有趣的可能性,其中也有兩三個值得深入調查的地方,但,若說你的看法與主張有任何重要性的話,只不過是你把問題個別提出來,將它們疊在一起而已。 但仍缺乏可以把它們連接起來的線,所以,那些問題也只能在獨立存在時才能成立。 」 「你的腦筋怎麼如此僵化呢?」班斯說著,便站起來,在房間走來走去。 「明明有許多令人無法解釋的事實,圍繞著命案的四周,但你卻故意忽視它們,既然這樣,我放棄了,我要向所有的理性說再見,像阿拉伯人那樣捲起鋪蓋,默默離開了。 」他拿起外套,口中說道: 「沒有鎖匙,卻能偷偷地闖入別人家中,而又不偷任何東西;知道電燈開關藏在那裡,卻無法找到樓梯;向兩個女人開槍之後,把電燈點亮;像這種荒唐的不可思議的強盜案,就交給你去辦吧!我親愛的『利卡魯格斯』(西元前9世紀左右,斯巴達的法律學者),當你抓到那個強盜時,站在人道主義的立場,你應該把他送到精神病院。 我保證他一定不需要負任何法律上的責任。 」 馬卡姆對班斯獨到的看法雖不表認同,但無疑的,班斯這一番長篇大論的分析,多少也動搖了馬卡姆原先堅持的強盜案這個說法,不過,在未經過充分的證實之前,他仍不願輕易放棄自己的看法。 「我並不否認這件命案的背後還有其他的可能性,但目前幾乎沒有什麼證據可以讓我們去作更進一步的調查,因此,我只能按普通案件的程序進行。 如果我們沒有更好的證據,而去驚擾格林家人,這樣不但不應該,而且也是一種危險的作法,所以,現在我們至少要等警方調查完畢,若真查不出任何線索,我們再決定如何進行更進一步的調查……組長,你那邊大概還需要多少時間?」 西斯拿下口中的雪茄,沉思著盯著雪茄說: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 杜玻意斯正在進行指紋的調查,可能明天就會結束吧!而我也盡量早一點清查完畢那些慣犯,另一方面,我已派人去調查格林家傭人們的背景,至於需要多少時間,就得看線索的多寡了。 」 班斯嘆了一口氣,說: 「這是一件作案手法離奇得令人嘆為觀止的案件,很久以前,我就一直期待著能接辦這種案件。 現在案子已經發生了,但你們卻只在探討傭人們的過去……專門檢討這些無關緊要的事,這真是令人失望極了。 」 班斯扣好外套,往門口走去。 然後邊走邊說: 「好吧!你們這些加遜在找奇怪的東西這段時間內,我沒啥事好做,就繼續去翻譯多拉克洛娃的『日記』吧!」 但,班斯這項翻譯的計劃,時機似乎尚未成熟,因為,三天後,在全國各大報的頭版新聞中,以很大的標題刊登格林宅第第二次慘劇的發生。 所以,關於格林家命案的性質就完全改變了,而以前的強盜案說法也整個被推翻了。 第二次命案發生之後,本案立刻被視為Causescelebres(著名的案件——原注)之一。 事實證明,在那座被詛咒的陰森宅第的大廳,正充滿了死亡的恐怖,這一點現在已無庸置疑了。 8、第二次命案 11月12日星期五上午8點 在我們離開馬卡姆辦公室的第二天,以往那種嚴寒的氣候,突然暖和起來,連太陽都出來了,溫度計上升了將近30度(華氏溫度計)。 一直到黃昏,含著濕氣的細雪,才開始飄落下來,把整個城市覆上一層淡淡的雪白毛毯。 到了11點左右,雪就停了。 我之所以特別陳述這些事,是因為它與格林家第二次命案的發生,有著奇妙的關聯。 在那天晚上,腳印又再度出現在正面玄關的通路上,由於當時雪下得足以留下任何痕迹,因此,警方在格林宅第樓下大廳中及大理石的樓梯上,都發現有走過的痕迹。 班斯星期三和星期四兩天,都一直在書房裡讀書,或查閱波拉魯版的塞尚的水彩畫目錄,藉此打發時間。 而三卷《游傑姆-多拉克洛娃的日記」》放在書桌上,不過,他似乎不大有興趣去翻它,他看起來心情很不穩定,一副漫不經心而若有所思的樣子,即使在吃晚餐時,也一直沉默不語(我們一起在起居室的大壁爐前用晚餐)。 我知道他心裡正擔心著某件事,所以,對於若干社交上的邀請都一概回絕了,並且,他還吩咐卡里——負責服侍班斯併兼作雜務的傭人——若有客人來訪,一律說他不在家。 星期日晚上,用過晚餐之後,他一面喝著白蘭地,眼睛茫然地看著壁爐架上雷諾瓦的《沐浴的女人》,過了好一陣子,他舔舔嘴唇,終於說出他心中積壓多日的想法。 「范-達因,我無論如何無法忘記格林宅第那種被詛咒似的陰慘氣氛,實在真傷腦筋!也許馬卡姆認真的拒絕去辦這件案子是對的——當然不能只為了我個人的敏感,就去調查那些貴族們,增加他們的困擾。 」班斯輕輕的搖晃身體,又說: 「實在太糟糕了,我現在也許是因為膽怯而變得感情用事了,如果我突然變成喜歡賀意斯拉或貝克林的話,那是怎樣的情形呢?Miserersnostri(給我慈悲吧!——原注)……不!我才不要!不過——真是的——那件格林家命案就像拉米亞(人面蛇身的女人)似的緊緊地附著在我的睡夢中,揮也揮不去。 現在警方的調查尚未結束,若調查的結果,只是一件過去經常發生的普通案件,那實在令人覺得十分……」 第二天早上,當馬卡姆來通知他關於格林家第二次命案的事情時,是在8點左右。 那天我很早就起床了,正在書房喝著咖啡,然後,我看到馬卡姆對著不知所措的卡里僅形式上的點點頭就跑進來了。 「請馬上叫醒班斯——求求你,范-達因。 」馬卡姆一句話都來不及寒暄,就急急地說:「發生不得了的大事了。 」 我立刻跑到班斯房間叫醒他,他披上一件駱駝毛制的上衣,悠哉地走到書房,滿口埋怨著說: 「喔!喔!馬卡姆,你為什麼選在這種時刻來作社交上的拜訪呢!」 「這不是作社交上的拜訪!」馬卡姆一本正經的說,「傑斯達-格林被殺了。 」 「哦!大概是同樣的奇怪強盜吧!他可真有耐性,這次是不是被偷了那些名貴的金銀制餐具了呢?」 第19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推理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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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林家命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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