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悚篇

 看,死亡的顏色

 凱絲 萊克斯 作品,第7頁 / 共3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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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載貨車消失在後視鏡裏。普利茅斯捷龍的後座上放置著數輛童車,尾部護欄上有一個黃色的笑臉。我想象著,在車窗旁邊,有一個小孩,伸著舌頭,手指掏著耳朵,對著人們做著鬼臉。燈泡眼,我會這麼跟我妹妹說的。說不定這個孩子就躺在前面失火房屋樓上的房間裏,已經被火燒得面目全非了。

數分鐘之內,我們看到了我們想要看到的東西。警察的巡邏車、消防車、多功能車、機動采訪車、救護車和沒有標記的車排在路上,把一條長長的、沙礫車道的兩旁都擠得滿滿的。

記者們站在人群中間,有的在發表評論,有的在調整設備。其他人坐在車裏,一邊取暖,一邊等著事情結束。多虧天冷,而且又是清晨,看熱鬧的人特別少。偶爾有車經過,車主會慢慢地開回來再看上一眼。這些都是喜歡看熱鬧的看客。慢慢地,這樣的人會越來越多的。

拉曼徹打開信號燈,示意轉彎,然後轉個角度駛上行車道。在行車道上,一名身穿制服的警官揮手示意我們停下。他穿著黑毛領橄欖綠夾克,脖子上圍著深橄欖綠圍巾,頭戴橄欖綠帽子,帽子的耳扇卻是向上系著,耳朵和鼻子都凍成了紫紅色。他一說話,大團大團的哈氣就從他的嘴裏冒出來。我想要告訴他把耳朵蓋住,馬上覺得我很像我媽媽,又覺得不像。他是個大男孩。要是他的耳垂凍裂了,他會處理好的。

拉曼徹出示了自己的證件,那個警察就揮手示意我們進去,指揮著讓我們停在那輛藍色的、犯罪現場搜救卡車的後面。在這輛車的車身上印有「司法部」的粗體黑字。原來,犯罪現場搜救部門的人已經來了。縱火犯罪調查人員也到了吧,我猜想著。

我和拉曼徹戴上帽子和手套,下了車。此時,天空一片蔚藍,陽光照在昨夜下的雪上,散發出耀眼的光芒。天出奇的冷,陣陣冷風吹來,地上的雪便四處飄散,像水晶那樣閃閃發亮,使得一切都顯得那麼的清晰、明澈。小汽車、建築物、樹木和電線杆的陰影投在冰雪覆蓋、棱角分明的地面上,就像電影影像投在屏幕上一樣,形成了極大的反差。

我環顧了一下四周。燒得漆黑的房屋的殘跡、完好無損的車庫以及車道前端的一小排外屋,所有的這些都是廉價的阿爾卑斯建築風格。小路在雪地上構成一個三角形,把三個建築物連接起來。房屋的四周是松樹,雪很厚,把樹枝都壓得彎了下來。我看到一只麻雀在一根樹枝上輕快地跳來跳去,然後退回了樹幹上安全的地方。緊接著,雪塊夾雜著雪粒像瀑布一樣撲簌簌地從樹枝上墜落,在白色的地面上留下一個又一個的凹痕。

房屋是高坡屋頂,上面鋪著橘紅色的瓦,突出的部分已被燒成黑色,被一層冰覆蓋著。在這次大火中,沒有被燒毀的那部分的表面覆蓋著米黃色的牆板。大敞著的窗戶黑乎乎的,玻璃已經破碎,青綠色的裝飾要麼被燒毀,要麼被煙灰熏黑。

房屋的左半部分已被燒焦,後面大部分也被燒毀。在遠處的一邊,可以看到房頂和牆壁連在一起的地方燒得發黑的木頭。即使在這個時候,房屋後面的某些地方還在冒著縷縷青煙。

相對而言,房屋前面損毀的程度要小一些。屋子前面有一個木質門廊;在樓上,一個個小陽台從窗戶向外突出來。門廊和陽台由粉紅色的柱子建造而成,柱子頂端呈圓形,每隔一段都有一個心形的鏤空雕花。

回過頭來,再看看我身後的車道。橫過馬路,坐落著一座風格、式樣相仿的房屋。不同的是,這座房屋是用紅色和綠色裝飾的。在這座房屋的前面,站著一對男女。他們的胳膊交叉著放在胸前,戴著連指手套的雙手放在腋下。他們默默地觀望著,眼睛因為晨光而斜視著。他們戴著相同的橙色獵帽,面色陰鬱而嚴肅。這就是那對報告火災的鄰居夫婦。我掃視了一下馬路,極目遠眺,在視野範圍內並沒有其他住戶。無論是誰,如果她能夠在這麼遠的地方聽到沉悶的隆隆聲,她的聽力一定很好。

我和拉曼徹開始朝那座燒毀的房屋走去。在路上,我們從十多個消防隊員的身邊走過。他們身穿色彩鮮豔的黃色消防服,頭戴紅色消防帽,紮著藍色多用途腰帶,腳穿黑色橡膠靴。他們有的背著氧氣罐。看起來,他們在收拾消防器材。

我們朝站在門廊邊一個身著制服的警官走去。和車道那邊的那個警衛一樣,他也是魁北克省的一名警員,可能來自聖喬維特或者附近某個城鎮。除了某些保有自己的警察部隊的城鎮外,魁北克省警察的責任區域包括蒙特利爾島之外的任何地方。聖喬維特是一個小鎮,無力建立並支撐自己的警察,所以消防隊長或者鄰居就給魁北克省警察撥打了報警電話。隨後他們又給我們實驗室的縱火犯罪調查處打電話,也就是爆炸事故處。我心裏在想,打電話給驗屍官是誰做出的決定。我們能找到多少個遇難者?他們會是什麼樣子?情況好不到哪兒去,這一點我敢肯定。我的心跳加快了。

拉曼徹再次出示了他的證件。那名警官對證件做了檢查。


  

「真是神速啊,博士。「他一邊說一邊舉起戴手套的手敬禮。然後,他沖著一個消防隊員喊著,說了些什麼,還指了指他的頭。不一會兒,那個消防隊員給我們帶來了消防帽和面罩。我們把消防帽戴上,把面罩掛在胳膊上。

「小心點兒!」那個警官說著,朝著房屋點了點頭,然後閃在一邊讓我們進去。不錯,是得小心一點兒。

房屋的前門敞開著。當我們從陽光燦爛的門外走進裏面時,溫度一下子降低了二十度。房屋內潮濕的空氣彌漫著燒焦的木頭、浸水的石膏和織物的味道,屋內的一切被一種黑色的黏性物質覆蓋著。

就在正前方,有一個通向二層的樓梯。樓梯的左右兩側都有開口,它們一定是通往客廳和餐廳的,因為廚房就在後邊。

我曾經到過其他火災現場,但沒有哪次火災的破壞程度能夠與這次相比。房屋裏,到處都是燒焦的木板,就像海水撞擊在防波堤上裂成的碎片一樣。燒焦的木板碎片散落在混亂的椅子和沙發架上,掉落在樓梯上、牆壁上和門上。殘留的家具變成了黑乎乎的柴堆。牆壁和天花板上,一根根的電線在搖曳著;在電線的另一端,還可以看到伸向牆壁裏面的、扭曲的管子。窗框、樓梯扶手、地板、所有物體的邊緣都掛著黑色的冰淩。

房屋裏到處都是頭戴消防帽的人,有的在交談著,有的在測量、拍照、錄像,有的在搜集證據,有的在速記薄上寫著什麼。我認出了我們實驗室的兩名縱火犯罪調查員。他們分別拿著一把卷尺的兩端,其中一人蹲坐在一個固定點上,而另一個則以這個點為圓心測量著,記錄著每次測量的數據。

拉曼徹發現了屍檢處的一名成員,並開始小心翼翼地朝那個人走去。我跟在後面,像蛇一樣在扭曲的金屬架、破碎的玻璃和一個亂蓬蓬的看起來像紅色睡袋的東西之間穿行。之所以說那個東西像睡袋,是因為它噴湧出來的填塞物像木炭芯。

這名驗屍官很胖,而且紅光滿面。看到我們後,他稍稍挺了挺胸,呼出一口煙,鼓起下嘴唇,用一個翻過來的連指手套指著我們周圍破爛不堪的狀況,算是跟我們打招呼。

「這麼說,休伯特先生,死了兩個人?」


  

拉曼徹和休伯特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如同黑白分明的影子投射在顏色輪盤上一樣。病理學家拉曼徹個子高高的,四肢修長,還有一張長長的、尋血獵犬般的臉,而驗屍官休伯特的所有部位都是圓的。我的看法是,休伯特是橫向發展,而拉曼徹則是縱向發展。

休伯特點了點頭,圍巾上面的三個下巴像波浪一樣掀起了漣漪。「在樓上。」

「其他人呢?」

「還不能確定,因為樓下的搜索工作還沒有結束。後面的火勢大一些。據說,大火可能是從遠離廚房的一個房間開始燒起來的,那個地方已經被燒得幹幹淨淨,而且地板也塌陷到地下室裏面去了。」

「你看到那兩具屍體了嗎?」

「還沒有。我在等他們清理樓道。消防隊長希望確保這裏是安全的。」

我同意消防隊長的看法。

我們站在那裏,默默地觀察周圍混亂的景象。時間慢慢地過去了,我不停地活動著手指和腳趾,盡力保持它們的靈活性。終於,三名消防隊員從樓上下來了。他們頭戴消防帽、護目鏡和防毒面具,看起來就像剛剛進行過化學武器檢查似的。

「好了,」最後那名消防隊員解開扣子,除掉面罩說,「你們現在可以上去了。只要當心腳底下、確保戴著消防帽就行。該死的天花板可能會整個塌下來。不過,地板看起來沒什麼問題。」他邊說邊朝門口走去,稍後又轉過頭來說,「他們在左邊的房間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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