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戎是無所不能的。如若不然,帝國怎麼可能統治人數百萬倍於金族的被征服者呢?但是如果讓那些受奴役的星球懷疑埃戎的基礎已經出現了裂縫
即便不是出於一時的狂怒,而是作為經過仔細籌劃的策略,埃戎也必須抓住刺客。必須抓住!不借一切代價!而且一旦抓住了刺客,對他的懲罰必須具有示眾的效應。要讓刺客在眾目睽睽之下接受漫長的折磨。
霍恩舔了舔嘴唇。一個帝國對付一個人,這無異於一份死刑判決書。他的胸膛起伏著,把空氣深深地吸進肺裏。空氣在他這個必死之人聞來是那樣的甜美。陽光照在身上也是暖融融的。
霍恩的身子猛然一振。他還沒死呢。他們先得抓到他再說。他得讓他們好好追上一番。
衛兵們已經快趕到矗立在霍恩身邊的那艘戰船下了。那些沒有翅膀的黑色禿鷹在他的頭頂盤旋著。該走了。
霍恩回身穿過叢叢柏樹枝撤進了隱蔽的隧道口。在他轉身走進黑暗中時,他把手槍別到了肩頭的皮帶上,任它把手槍牢牢地拽緊在胸前。朝黑暗中走了幾百步之後,他伸出手來摸索著重又找回了手電。片刻之後,手電又放出了亮光。
逃亡者的步履快而不慌。雙腿如果是在和飛船競逐的話,急是毫無意義的,追趕者們肯定還不等他到達荒漠就已經想到那裏了。
但是他們要多久才能發現隧道口呢?被追逐的人慢慢開始小跑了起來。小跑隨即又變成了猛跑。霍恩邊跑邊感到被一陣恐慌攫住了。
霍恩順著長長的斜坡跑進了無限的黑暗之中。他在黑暗中狂亂地奔跑著,手電光隨著他的步伐在黑暗中飛舞跳躍,又迅即被黑暗吞沒。狂奔狂奔翟恩感到迷失了方向
隧道下得太快了,在一個黑池子前到了盡頭。霍恩睜大了昏花的眼睛看著池子。狂喘著的肺部漸漸平息了下來。他的神智略微清醒了一點。他一定是在哪裏轉錯了彎。
他循著自己的足印原路折回。在有回聲的一間間空室內,他試圖重新找到正確隧道的方位。在他認為該是的地方只有一片粗石堆。霍恩在石堆中艱難地跋涉著,越走越急,石頭在他的腳後翻滾滑動。手電筒在一堵牆上碰了一下關上了,霍恩在一片完完全全、無法穿透的夜色中前行。
終於他感到有一縷空氣吹向他掛滿汗珠的臉。前面肯定有一片空間。他向上爬著爬著又開始跑了起來,一只手中緊抓著一根毫無用處的浸過柏油的木棍。
一個極其微小的警告讓他放慢了腳步:是遠處的一聲脆響,還是他那狂亂腳步的回聲有了變化?總之他停了下來,又開始正常呼吸了。他又一次開始了思考。他重新按亮了手電。
他把手電舉到身前。一米以外便是那個大坑,正張開著黑漆漆的饑餓的大口。他朝大坑走去,兩腿因疲憊而打著顫。一只腳踏上梯子後,他停了下來。他想起了吳老頭從梯子上搖晃著掉下去的那一幕
幾小時之前他還從這座橋上輕松地走過。現在是什麼在阻擋著他呢?霍恩心裏明白。今天早上他還不知恐懼為何物,現在他知道了,因為身邊的一切都已染上了它的氣息。他的心髒快速地跳動著。他的胸膛貪婪地朝裏攫取著空氣。他的手在發抖。
但在他的身後是確鑿無疑的死亡。往前則生死未卜。他邁步上了梯子,戰戰兢兢,想著要是掉下去的話會摔得很深,想著想著就覺得四肢發軟,頭暈眼花。他晃了一下,旋即穩住身子,用笨拙的動作跑完了最後一米的距離。
恐懼毫不費力地躍過了大坑,再次抓住了他,還將腎上腺素注射進了他的血管,刺激著他的腳步。他再次跑了起來,不能跑的地方他就爬,再不行就連滾帶爬。光亮終於出現了,起先只如一點鬼火,隨後越來越亮,仿佛在向霍恩承諾他可以從死亡的黑夜中複活了。霍恩扔下手電筒朝著亮光奔去。
他在高高俯視小山穀的隧道口停了下來,眼前的景象令他平靜下來。恐懼突然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他弄不明白剛才它為什麼會在身後一直追著他,現在他覺得隧道中的長途奔逃就像是發生在別人身上的事。他重又恢複了理智。
大半個山穀都被籠罩在陰影之中。再過一會兒太陽就要落到山崖後面去了,山穀就會變得一片陰暗,然後暮色就會越來越濃,直至夜幕完全降臨。到那時他必須跑到荒漠上去。夜晚將是他的機會。它曾是他的敵人,而現在卻要變成他的朋友了。
在天黑前他所能做的就是好好休息一下,並且積累信心。他的胃在抱怨了。一定得把它填飽。在擺脫追逐者之後,他的身體還必須帶著他穿過漫漫的紅塵荒漠。
霍恩小心翼翼地從不穩的碎石坡上擇路而下。他撥開灌木叢來到了小溪邊,然後手腳麻利地幹了起來,用藤蔓、樹枝和用刀刻劃過的細枝做成陷阱。他時而抬頭望望漸暗的天空,空中什麼也沒有。到目前為止,追逐者們還沒有發現這片綠洲。
霍恩撿起一把樹葉,把陷阱周圍人的痕跡全都掃幹淨,然後倒退著朝冰冷的小溪走去。在一個小水潭邊他停了下來,這個小水潭是由一株倒臥的樹幹、堆積起的樹葉和卵石圍塞而成的。霍恩在水潭邊跪下,猛喝了幾口,又把只剩一半水的壺重新裝滿。
他脫下浸了水的靴子和身上的破爛衣服,一個猛子紮到了水裏。冰冷的潭水刺痛著他胸背上星星點點密布著的各種傷口。雖然他有著一副堅強的顎,牙齒還是禁不住直打戰。又過了一會兒之後,顫抖停止了,隨著他用力地拍水,身子也漸漸地熱了起來。他一次又一次地把頭悶到水裏,再把頭伸出水面左右搖晃,甩出一道道飛舞的水簾。
等他最終從水裏出來,用破襯衫把身子擦幹後,他覺得又恢複了元氣。他把手放在自己的胡子上想了想,隨即從褲兜裏掏出一把長長的折疊刀,在一塊光滑的卵石上磨廠磨。然後他舉刀在胡子叢中一陣劈砍,再磨一下刀,就這樣,幾分鐘之後,他的臉就變得相當光滑了。與他那黝黑的臉色相比,他的下巴和面頰顯得很蒼白,而他那失去了遮掩後的嘴也顯得令人吃驚的敏感。
一股生命的力在他的體內洶湧奔突,決心與果敢也隨之而來了。他又是幹幹淨淨的了,而且還年輕力壯、生氣勃勃。他已經完成了他打算要做的事,一件別人付了錢要他辦的事,一件沒有人認為可能辦到的事。或許從暗處射殺一個人不是一件值得誇耀的事,但科爾納也不是一個無辜的人,他的手上也沾著別人的血。
就讓整個埃戎來對付他吧,他會生存下來的,因為生存不僅是一種本能它還是一種欲望,而且在他的身上這種欲望很強烈。
他一邊對自己說著這些,一邊把沉甸甸的裝錢的腰帶系到腰上,穿上褲子和靴子,把依然潮濕的破襯衫搭到肩頭,套上手槍皮帶,拎著水壺帶子,出發去巡視他設下的陷阱。
所有的陷阱全都空空如也。日頭西墜,暮色蒼茫,他只能餓著肚子進荒漠了。
霍恩聳了聳肩,跟著小溪往前走。溪水越來越細,成了如線的一注,在靠近山崖的洞邊幾乎消失了。他四肢著地爬進窄小的隧道,隧道裏好像有泣訴般的嗚嗚聲,讓霍恩聽了很不舒服,到了隧道的另一頭,他小心地撥開灌木叢朝外看去,外面比隧道裏也亮不了多少。這兒的嗚嗚聲更響了。發出聲音的不是隧道,而是飛船,是荒漠上空許許多多的飛船。
隧道外的黑暗被一片片的燈光割裂得支離破碎。這些燈光在荒漠中漫無目的地掃來掃去。霍恩向外爬到平整的岩石上,在夜色中站起身來,背部緊貼在身後尚有太陽餘溫的岩石表面上。
片片燈光幾乎呈正方形,在荒漠中構成一張不停運動著的國際象棋棋盤:忽明忽暗,忽暗忽明,顛來倒去
霍恩趕在探照燈掃過他之前在崖根兒前放倒身子,靠近灌木叢縮成一團。一秒鐘之後,嗚嗚聲從頭頂瀉下,然後他看著燈光朝荒漠中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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