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古人之所學,則既以誦習儒業,即為學之究竟矣。而攻取之難,勢亦倍於古人,
故於專門攻習儒業者,苟果有以自見,而非一切庸俗所可幾,吾無責焉耳。學博
者長於考索,豈非道中之實積,而騖於博者,終身敝精勞神以徇之,不思博之何
所取也?才雄者健於屬文,豈非道體之發揮?而擅於文者,終身苦心焦思以構之,
不思文之何所用也?言義理者似能思矣,而不知義理虛懸而無薄,則義理亦無當
於道矣。此皆知其然,而不知所以然也。程子曰:「凡事思所以然,天下第一學
問。」人亦盍求所以然者思之乎?天下不能無風氣,風氣不能無循環,一陰一陽
之道,見於氣數者然也。所貴君子之學術,為能持世而救偏,一陰一陽之道,宜
於調劑者然也。風氣之開也,必有所以取;學問文辭與義理,所以不無偏重畸輕
之故也。風氣之成也,必有所以敝;人情趨時而好名,徇末而不知本也。是故開
者雖不免於偏,必取其精者,為新氣之迎;敝者縱名為正,必襲其偽者,為末流
之‧;此亦自然之勢也。而世之言學者,不知持風氣,而惟知徇風氣,且謂非是
不足邀譽焉,則亦弗思而已矣。
○博約上
沈楓墀以書問學,自愧通人廣坐,不能與之問答。餘報之以學在自立,人所
能者,我不必以不能愧也。因取譬於貨殖,居布帛者,不必與知粟菽,藏藥餌者,
不必與聞金珠;患己不能自成家耳。譬市布而或闕於衣材,售藥而或欠於方劑,
則不可也。或曰:此即蘇子瞻之教人讀《漢書》法也,今學者多知之矣。餘曰:
言相似而不同,失之毫‧,則謬以千裏矣。或問蘇君曰:「公之博贍,亦可學乎?」
蘇君曰:「可,吾嘗讀《漢書》矣,凡數過而盡之。如兵、農、禮、樂,每過皆
作一意求之,久之而後貫徹。」因取譬於市貨,意謂貨出無窮,而操賈有盡,不
可不知所擇雲爾。學者多誦蘇氏之言,以為良法,不知此特尋常摘句,如近人之
纂類策括者爾。問者但求博贍,固無深意。蘇氏答之,亦不過經生決科之業,今
人稍留意於應舉業者,多能為之,未可進言於學問也。而學者以為良法,則知學
者鮮矣。夫學必有所專,蘇氏之意,將以班書為學歟?則終身不能竟其業也,豈
數過可得而盡乎?將以所求之禮、樂、兵、農為學歟?則每類各有高深,又豈一
過所能盡一類哉?就蘇氏之所喻,比於操賈求貨,則每過作一意求,是欲初出市
金珠,再出市布帛,至於米粟藥餌,以次類求矣。如欲求而盡其類歟?雖陶朱、
猗頓之富,莫能給其賈也。如約略其賈,而每種姑少收之,則是一無所成其居積
也。蘇氏之言,進退皆無所據,而今學者方奔走蘇氏之不暇,則以蘇氏之言,以
求學問則不足,以務舉業則有餘也。舉業比戶皆知誦習,未有能如蘇氏之所為者,
偶一見之,則固矯矯流俗之中,人亦相與望而畏之;而其人因以自命,以謂是學
第28頁完,請續下一頁。喜歡 Amo hot驚悚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