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休伯特和拉曼徹小心翼翼地沿著樓梯往上走,玻璃碎片和燒焦的碎石在腳底下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我的胃裏一陣痙攣,一種空洞的感覺也開始在我的胸中膨脹。 盡管這是我的工作,但我還是不習慣看到暴力死亡的場面。 在樓梯頂端,我看到左邊的一扇門敞開著,右邊也有一扇門,正前方是浴室。 盡管因為煙霧而受到了極大損壞,但與樓下相比,這裏的一切似乎相當完好。 透過左邊的門,我看到一把椅子、一個書架和一張雙人床的床尾。 在床上,有兩條腿。 我和拉曼徹走進左邊的房間,休伯特走進右邊的房間。 左邊房間的後牆貼著印有各類花朵的牆紙。 牆的一部分被燒毀,因而在某些地方,牆壁都裸露出來了,不過裸露的部分很窄小。 房間的橫梁呈炭黑色,它們的表面很粗糙,看起來很像鱷魚。 「短吻鱷。 」負責縱火犯罪調查那幫小子一定會這樣下結論的。 腳底下到處都是結冰的燒焦碎片,每件東西上都覆蓋著煙灰。 拉曼徹對著四周看了很長時間,然後從兜裏取出一部口述錄音機。 他記錄了日期、時間和地點,然後開始描述遇難者的狀況。 雙人床擺放在房間最裏面的角落。 床上的屍體蜷縮成L形,屍體中間放著一張小桌子。 奇怪的是,盡管煙塵和大火把他們燒得連形狀或性別都不好辨認了,但這兩人似乎都好好地穿著衣服。 靠牆壁的那個遇難者穿著運動鞋,而靠邊的那一個則是穿著長襪死去的。 我發現,穿運動鞋的那個遇難者的一只運動襪脫去了一半,裸露在外面的腳踝被煙塵熏得黑乎乎的,襪子軟軟地掛在腳趾上。 兩個遇難者都是成年人,其中一個顯得比另一個更精神一些。 「一號遇難者……」拉曼徹繼續著他的語音記錄。 我強迫自己走近一些,去看個究竟。 一號遇難者的前臂高高地抬起,似乎是准備好了要打鬥的樣子,一副拳擊手的架勢。 也許是大火燒得時間不夠長,或者是溫度不夠高,肌肉並沒有完全被燒毀。 盡管如此,從後牆躥上來的火苗還是產生了大量的熱量,把上肢的肌肉都烘烤得收縮了,使得胳膊肘部背面變得像幹樹枝一樣。 燒焦的衣服一塊一塊地覆蓋在骨頭上。 雙手也被燒成了小黑棍。 看到一號遇難者的臉,我想起了拉美西斯木乃伊。 它的嘴唇被燒掉,露出瓷釉破碎、燒得黑乎乎的牙齒。 一顆門牙隱隱露出出金屬鑲邊的輪廓。 鼻子被燒焦,燒扁;鼻孔向上,就像果蝠的喙。 我還看到,一條條的肌肉纖維繞著眼眶,穿過顴骨和下頜骨,就像解剖課上繪制的解剖圖一樣。 兩個眼窩中各有一顆幹枯的眼珠。 眉毛被燒掉了,頭發也被燒毀了。 現在,再看看二號遇難者的狀況。 雖然都是被燒死,二號的屍體要完整一些。 雖然皮膚黑乎乎的,有的地方破裂了,不過大多數都是被熏黑的。 眼角散發出微微的白光,耳朵裏邊和耳垂下面變得蒼白無色,頭發上面是一頂烤焦的帽子。 死者的一只胳膊平放著,另一只伸開,好像要去觸摸死去的夥伴似的。 張開的手已經被燒成了一個焦黑的骨爪。 拉曼徹仍在發出嚴肅、單調、低沉的聲音,描述著房間結構和房間內沒有生命的遇難者的情況。 我一邊聽著,一邊因為這裏不需要我而如釋重負。 他們或許會需要我吧?不是說,屋子裏還有孩子嗎?透過洞開的窗戶,我看到了陽光、松樹和反光的白雪。 在房屋外,生活仍在繼續。 靜默打斷了我的思緒。 拉曼徹已經停止了口述,用橡膠手套替換了原來的羊毛手套。 他開始檢查二號遇難者的屍體,拉了拉眼瞼,對鼻腔和口腔進行了查驗。 接下來,他把屍體朝牆壁那邊滾動,並提起襯衣的下擺。 二號遇難者皮膚的外層已經裂開,開口處的皮膚向外卷曲著。 卷曲的表皮看起來呈透明狀,就像雞蛋裏面的那層薄膜那樣。 在剝落表皮的下面,肌肉組織呈鮮紅色和斑駁的白色,這是因為表皮在卷曲之後仍與白色的地方保持著連接。 拉曼徹用一根戴手套的手指按壓死者背部的肌肉,鮮紅的肉上立刻出現了一個白色的斑點。 正當拉曼徹把屍體恢複為原來的仰臥姿勢時,休伯特走了進來。 我們倆帶著疑問的表情看著他。 「空的。 」 我和拉曼徹仍然一頭霧水。 「那裏只有兩張嬰兒床。 一定是孩子們的房間。 鄰居們說,這戶人家有兩個孩子。 」他深吸了一口氣,「雙胞胎男孩。 他們不在房間裏。 」休伯特掏出一個手帕,擦了擦皸裂的臉。 熱汗和北極風的結合可真不怎麼樣。 「這裏有什麼情況嗎?」 「當然有了。 這些需要進行屍體解剖。 」拉曼徹用憂鬱、低沉的聲音答道,「不過,根據初步判斷,我認為火災發生的時候,他們還活著。 至少是這個人還活著。 」他指著二號遇難者的屍體,「我還需要半小時左右,然後你們就可以移動這些屍體了。 」 休伯特點了點頭,去通知他的運輸小組了。 拉曼徹走到一號屍體旁邊,然後又返回到二號。 我默默地注視著他,對著戴連指手套的手指不停地哈氣。 最後,他停了下來。 不用問,他會把結論告訴我的。 「煙塵,」他說,「鼻孔四周、鼻子裏面和呼吸道,到處都是。 」他看著我。 「大火燃燒時,他們仍然在呼吸。 」 「對。 還有其他情況嗎?」 「屍斑,呈櫻桃紅色,這些都說明血液裏有一氧化碳。 」 「那麼……?」 「在受到壓力時,會出現轉白反應。 屍斑並不是一成不變的。 一般情況下,轉白反應會在屍斑產生數小時後出現。 」 「是的。 」他看了看手表,「現在剛過八點。 二號遇難者至少在淩晨三點或者四點的時候還是活著的。 」他脫下橡膠手套。 「這是有可能的。 不過,消防隊是兩點三十分趕到這裏的,因此,死亡時間是在此之前。 屍斑的變數很大,因此很難判斷。 還有什麼事?」 我還沒有來得及回答這個問題,我們就聽到了從下面傳來的嘈雜聲,接著是上樓的聲音。 一個情緒激動、喘著粗氣的消防員出現在門口。 「Estidecolistabernac!」 我趕忙搜索我的魁北克法語詞典。 沒有這個詞。 我看了看拉曼徹。 可是,還沒等他給我翻譯出來,那個消防隊員就接著說了下去。 「這裏有叫布蘭納的人嗎?」他問拉曼徹。 那種憋悶的感覺一下蔓延到了我的五髒六腑。 第8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驚悚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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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死亡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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