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明白這話不怎麼機巧,可我說話從來都不機巧。 我是想輕松一下氣氛,讓他排遣一下心頭積鬱的沮喪情緒,我憑經驗知道這是他最難以忍受的時刻。 也許其中也含有一絲不自覺的惡意,老實講我也說不准。 不管怎麼樣,他全沖我來了。 他瘦弱的身軀在顫抖,黝黑的眉毛耷拉到深陷的眼窩,用假嗓尖聲朝我叫喊:「可我永遠也看不到我的訃告。 就連那個也要被剝奪掉!」 他對我啐過來。 故意對我啐過來。 我跑進我的臥室。 他從來沒道過歉。 有幾天的功夫我完全和他避不見面,過後我們又如前一樣繼續過刻板的生活。 我們倆都從不提起這回事。 現在訃告又來了。 不知怎麼的,我獨自坐在餐桌旁,仿佛豫感到這是他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是他那日久天長的失敗事業的頂點。 我可以感覺到危機臨近,不知是憂是喜。 也許我還是該歡迎它。 任何變化對我都可算得上是否極泰來。 午餐前不久,他在起居室碰到了我,我在那兒一面縫補零碎活計給自己找點事做,一面看看電視擺脫萬般思緒。 他突然開口了:「我需要你幫忙。 」 他有二十多年沒說過這樣的話了,我不由得對他軟了下來。 他顯出病態的興奮,蒼白的雙頰不尋常地湧上了紅暈。 我說:「要是我能為你做什麼,我挺樂意。 … 「有的。 我放了助手們一個月的假。 他們星期六走,然後你我在實驗室單幹。 我現在告訴你,好讓你下禮拜不要另作其他安排." 我有點目瞪口呆。 「可是,蘭斯洛,你知道你的工作我幫不上忙。 我不懂……」 「我知道,」他說,一副輕蔑的神情。 「可你無需懂得我的工作。 你只要小心地按照一些簡單的指示行事就行了。 重要的是我到底有了新發現,這將使我躋身於我應……」 「噢,蘭斯洛,」我不由主脫口而出,因為這話以前我聽過不少次了." 「聽著,傻瓜,這回別鬧孩子氣了。 這次我真搞成了。 誰也別想搶先,因為這次的發現完全基於標新立異的概念。 除了我以外,活著的物理學家誰也沒有這份天才想得出來,起碼這一代人不行。 等我的成就震動了全世界,興許會承認我是科學界有史來最偉大的人物。 」 「我真為你高興,蘭斯洛。 」 「我說興許會承認我。 可也許不會。 在授與科學榮譽這件事上真太不公平了,我耳朵裏聽到的也夠多了。 所以,直截了當宣布這項發現還不行。 要是我宣布了,大家就會一擁而上。 要不了多久我就成了歷史書上的空頭姓名,光榮可全讓後來居上的張三李四分享一空了」 不管他計劃要幹什麼,這番話是他在著手工作的三天之前對我講的。 我認為當時他這樣做的唯一原因是他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無法克制自己,而我是僅有的一個無足輕重的人,可以充當現場目擊者。 他說:「我打算使我的發現盡量戲劇化,使人類覺得它是個震耳欲聾的晴天霹靂,以便今後永遠不可能再有任何人能和我相提並論." 他太過分了。 我擔心再度失望對他打擊太大。 會把他逼瘋嗎? 我說:「蘭斯洛,可我們幹嘛自尋煩惱呢?為什麼我們不拋開這一切呢?幹嘛不去度個長假呢?你工作得太辛苦了、太長久了,蘭斯洛。 我們不如去歐洲旅行,我一直在想……」 他把腳一跺。 「別嘮叨蠢話好不好?星期六,你跟我進實驗室。 」 我一連三夜睡不成覺。 他以前從不曾這樣。 我想他從不曾糟到這步田地,別是他已經瘋了吧? 我想,沒准兒是瘋了,是由於經受不住失望發瘋的,是那條訃告誘發的。 他把助手都打發走了,現在要我進實驗室。 從前他從不准我去那兒。 准是想把我怎麼樣,拿我當某種瘋狂實驗的試驗品;不然是幹脆要殺我。 在憂心忡忡、恐懼不安的夜間,我曾考慮過報警、逃跑……諸如此類的其它事情,等等。 隨後白晝來臨,我又肯定他沒瘋,肯定他不會加害於我。 雖則他啐過我,那也不能是暴力行為。 實際上他從未企圖傷害過我的身體。 結果到頭來我還是等到了星期六,象任人宰割的雞一樣走向那可能是生死攸關之處。 我們一起默默地順著從住宅到實驗室的小徑走去。 」 第2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驚悚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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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訃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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