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小姐,王爺還沒回府呢。您看這……"元壽底氣不足地擋在前面,面露難色。
宮裝少女依然保持著端莊優雅的姿態,疏淡地挽著手,半晌不語。
玉漱掃了一下面前的人,卻是涼涼地道:"怎麼,大總管的意思是——王爺不在府裏頭,就要將我家小姐趕出去了,是麼?"
元壽一聽,臉即刻就垮了半邊。沒錯啊,東西都帶來了一大車,總不能不讓住吧。
"聽說,王爺這府裏頭住進來一位姑娘?"紐祜祿·嘉嘉扭過頭,淡淡地問道。
元壽一聽,頓時感到口苦,"表姑娘說的是……蓮心小姐……"
這時,玉漱抱著雙臂,略帶嘲弄地道:"現在外面的人誰不知道,王爺前個兒日子帶著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把整個京城都快逛遍了。街頭巷尾都在傳,王爺對這女子上心得很,怕是將來要娶作福晉呢。總管大人,到底有沒有這回事兒?"
"這……"
就在元壽犯難之際,吱呀一聲府門的開啟聲驀然在身後響起。元壽一聽,知道是王爺回來了,趕緊逃也似的跑過去迎。
嘉嘉也順著聲音望去,瞧見朱紅門廊上出現的一抹盛雪身影,唇畔隨即綻開淡淡的笑靨。等他走近,輕然斂身,端端莊莊地道了個萬福,"嘉嘉給表哥請安,表哥吉祥。"
允禮將馬韁交給下人,看到是她,道:"你怎麼來了,事先也不知會一聲?"
紐祜祿·嘉嘉咬了咬唇,卻面容未改,端柔地道:"是阿瑪的意思。阿瑪說,表哥剛被封為鑲藍旗蒙古都統,一人之力,掌管三旗軍務,起初恐有什麼事顧及不到,特讓嘉嘉過來給表哥做一些分擔。"
她是鑲黃旗嫡出的獨女,又曾在禦前伴讀,盡管只是一個女孩子,卻是精讀四書五經,學富五車,尤其是在八旗軍務方面,知之甚詳。
允禮沒說話,看到苑子裏的一應物什和幾個伺候丫鬟,清淡道:"先把東西拿進去吧。你的屋子剛換了掛簾,你且先去瞧瞧,若不喜歡就讓府裏的婆子另換新的。"
嘉嘉斂身行禮。倒是身邊的玉漱一聽,隨即露出得意的笑容,即刻擺手讓一眾人收拾東西往東苑的方向走。
在這個時候,二嫫正陪著蓮心在屋苑裏練琴。
一曲未畢,就有丫鬟進來稟報:"蓮心姑娘,王爺回府了,請您過去呢!"
蓮心撩撥琴弦的手停下,正猶豫著要不要先把這一曲練完。二嫫抿抿嘴,一擺手,讓她這就去,並且吩咐丫鬟抱著琴也跟過去。
中苑一側建造了幾座花園,此時正值濃夏,園內的花卉盛放正好,薔薇、海棠、芍藥、木香、繡球,姹紫嫣紅,競相綻放。府裏有很多珍奇的花品,都是由江南移植過來,別是一番花團錦簇,香韻繽紛。蓮心挽著裙裾,自花叢中姍姍而來,一抹纖細身影,宛若穿花之蝶,俏麗靈動。
通報的丫鬟走在前面,一直將她引到中苑和東苑之間的抄手遊廊,繞過一道朱紅的廊柱,眼前豁然開朗,在石子路的盡頭,是一座堆砌得很高的涼亭,足有五層台階,就矗立在花海之中。
蓮心走上去,允禮正坐在石桌前。
"怎麼還把琴拿來了?"允禮將擱在石凳上的外袍拿開,搭在一側的雕欄上。
蓮心未坐,只輕聲道:"剛在二嫫那兒練琴,二嫫說,讓把今日新譜的曲子給王爺檢查。"
"取名字了麼?"
蓮心搖搖頭。
允禮吩咐丫鬟將古琴放在石桌上,石凳有些矮,很自然地就將自己的外袍墊在上面,然後示意蓮心坐下來彈給他聽。蓮心看著石凳上疊得很平整的錦袍,有一瞬的猶豫,允禮卻拉起她的手,將她拉到石凳前。
等落了座,纖纖素手,就在琴弦上撥開了如水音色。
她並非慧根深重,自然做不到在短短幾日內,就將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好在她用心,又懂得音律,二嫫教得上心,勤加練習,簡單的曲子已是信手拈來。
陽光格外的明耀,蔚藍色的天空沒有一朵雲。一曲畢,允禮側著身,讓她將剛才彈奏的曲子再彈一遍,其間時而打斷,然後親手示範著一些指法。幾次之後,蓮心再彈,果然要好過從前。
紐祜祿·嘉嘉來到小亭時,蓮心剛將一首曲子完整地彈完,允禮伸手撥了一下琴弦,給她講最後一段的技法。此時的陽光正好,樹梢的花香正好,亭子四周的輕紗被挽起,陽光在兩人身上耀出一抹迷離的光暈,相配得宛若天造地設。而伺候的丫鬟和小廝則低眉垂眼地站在花海之外,像是生怕打擾到亭中的人,只隔遠等著伺候。
一庭靜謐。
"表哥!"嘉嘉是被這琴聲引來的,瞧見這光景,咬著唇,不由輕喚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