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翻兩瞪眼》 - P14

 一翻兩瞪眼

 厄爾 斯坦利 加德納 作品,第14頁 / 共3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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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路的方式——途中的事故——一個暖和但親熱過分的同床者——巴婁先生不贊成——雲中陽光——平安到達

一句話,趕快!我們立即出發,一行共四人——一個六十歲的鐵匠,兩個青年律師和我。我們買了一輛馬車,兩匹可憐的老馬,裝上一千八百磅食物和開採工具,在十二月的一個嚴寒刺骨的下午,開出了卡森城。馬匹又老又衰,不久我們就發現,如果一兩個人下車去走路情況會好些。這也是個改善。接著,我們又發現,如果第三個人也下車去,情況會更好些。那又是個改善。這次,是我自告奮勇地留下來趕車,儘管我從來沒有趕過車,許多處於這個地步的人大概都會謝絕這個職務的。但是不一會兒,我發現如果連車夫也下去走路,那樣還要好些。這一次,我辭去了車夫的職位,再也沒有復職。不到一小時,我們發現,如果我們四人輪流換班,兩人一組把手放在車尾巴上推車,讓那衰弱的馬們什麼也不幹,只駕著車轅別擋道,這樣做不僅要好些,而且絕對必要。人們最好是一開始就知道命運,並且順從它。只一個下午,我們就知道了自己的命運。顯然,我們得推車走過沙漠。因此,我們順應了環境,從那以後就再也沒有上過車。再有,我們幾乎不停地按次輪班在後面推車。

這樣走了七英里,在沙漠上歇下來。小克拉格特(現為蒙大拿選出的國會議員)卸馬添加草料;奧利芬特和我砍山艾樹,生火,提水;老鐵匠巴婁先生燒飯。這種勞動分工和安排在旅途中一起保持下去。我們沒有帳篷,只得蒙著毯子,露天睡在沙漠上,實在太疲倦了,大家都睡得很沉。

我們十五天走完了這段路程——兩百英里;其實只走了十三天,因為在路上呆了兩天,讓馬休息。本來十天就足夠了,如果把馬拴在車后的話,但想到這個主意的時候已經遲了,於是一路上只得又推車又推馬,我們完全可以省去一半力氣的。路上偶爾碰到的人們勸我們把馬裝到車上去,但巴婁先生老實得鐵板一塊,什麼諷刺話也刺不穿,他說那不行,因為那樣會使糧食遭殃的,那兩匹馬「由於被免職很久,是含瀝青的」。讀者會原諒我將原話逐字寫出。當巴婁先生使用長單詞時,他通常的意思只有他和創造他的上帝才懂得。他是個安於謙卑生活的最老好,最厚道,最善良的人。他就是溫和與單純的化身——外加上無私。顯然他的年齡比我們中最大的還大一倍,他從不拿架子,講特權,搞特殊。他乾的一份活與年輕人一樣;他的談吐和娛樂在任何年紀的人看來都是得體的,而不象六十歲的人那樣老氣橫秋,盛氣凌人。他的一個顯著特點就是他那帕丁頓人的習俗,喜歡自個兒使用生辟的詞藻,毫不考慮所要表達的意思。那些冗長的音節輕鬆自如地從他口中流出來,使人聽了一點也不會見怪。事實上,他的態度是那麼自然、誠懇,經常使人迫使自己相信那些莊嚴的句子大概有點什麼意義,其實毫無意義。如果一個詞又長、又華麗,念起來又響亮,就足以贏得這老頭兒的喜愛,他會把這個詞用在一個句子或一段話中最不恰當的地方,還洋洋自得,好象那真的又明白又易懂。

我們四人總是把幾條公用毯子一齊鋪在上了凍的地上,一個挨著一個地睡覺;奧利芬特發現那條傻乎乎的、長腿的小獵狗體溫很高,就允許它上床來睡,讓它睡在他和巴婁先生中間,胸膛緊貼著那狗兒溫暖的背,真是舒服得很。但夜晚間,那狗兒的腿一會兒伸直,一會兒又捲起來,蹬老頭的背,滿意地哼一陣子。有時候,它覺得又暖和又安逸,又感激又快活,它就抓老頭的背,這隻不過是要表示一下它太舒服了。還有些時候,它夢見正在追捕獵物,會在夢中撕扯老人後腦上的頭髮,沖著他的耳朵吠叫。最後,這位老先生也溫和地抱怨這些表示親熱的行為,發表一通議論之後,他說讓這樣的狗上床挨著疲倦的人睡不合適,因為它「動作太浮誇,感情太系統」。我們就把它攆出去了。

這是一次艱苦、沉悶、費力的旅行,但也有輕鬆的時候。每到黃昏,滾燙的煎臘肉,麵包,蜜糖和濃咖啡消除了餓狼般的飢餓之後,在萬籟俱寂的沙漠上,圍著篝火抽煙,唱歌,吹牛,倒是一種幸福的,無憂無慮的娛樂,似乎是人世間絕佳的享受。這種生活對於一切人,無論他生於城市還是鄉村,都有一種巨大的魔力。我們是在沙漠上遊盪的阿拉伯人的後裔,無數代的發達的文明並沒有根除我們游牧民族的本能。大家都承認,一提到「露營」,就會激動得發抖。

有時一天走二十五英里,有時走四十英里(穿過美洲大沙漠),再加十英里——共五十英里——一氣走二十三小時,不吃,不喝,不歇腳。推著一輛車和兩匹馬走了五十英里之後,就是在凹凸不平,凍得硬邦邦的石頭地上躺一下或睡個黨,也是一種無與倫比的享受,那會兒你會覺得付出的代價似乎還太便宜了。

我們宿營在「洪堡潭」岸邊住了兩天。我們曾企圖使用那潭裡鹼性的水,但沒有成功,它喝起來就象喝蘇打水一樣,但不是淡蘇打水,喝后口中留下一種又苦又噁心的味道,胃裡火辣辣的,難受極了。加了些蜜糖進去,但幾乎不起什麼作用;加進一塊泡萊,那鹼水還是那種特別的味道,所以,這種水不能飲用。用這種水煮出來的咖啡是人類發現的最惡劣的混合物,比這種不可改良的水的味道更令人作嘔。巴婁先生是這種飲料的發明者和調製者,他想硬著頭皮為它說兩句好話,於是小口小口地喝了半杯,極力含糊其詞地讚賞了幾句,但最後還是把剩下的倒了,坦率地說,它「對於他是太專門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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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就找到了一眼清澈的泉水,就在附近。然後,我們進入夢鄉,沒有任何東西來破壞我們的享受,也沒有任何人來打擾我們的睡眠。


第28章


到了山區——建了座小屋——我的第一次勘察——我的第一座金礦——口袋裡裝滿了財寶——對夥伴們透露消息——五彩的肥皂泡被戳破——閃光的並不一定都是金子

離開了洪堡潭后,我們沿洪堡河走了一小段。人們看慣了河面有一英里寬的巨大的密西西比河,也就習慣了把「河」這個概念同遼闊壯觀的水域聯繫起來。結果,這些人站在洪堡河或卡森河岸邊會很失望,他們發現內華達的「河」不過是些難看的溝。它基本上和埃利運河一樣,只不過運河比這條河要長一倍,深三倍。人們在這裡,可以進行令人最愉快的,也是最有益於健康的鍛煉,就是猛跑幾步然後縱身跳過河去,在弄得渾身發熱的時候,一口氣把河水喝乾。

第十五天,我們完成了兩百英里的征途,冒著漫天風雪來到了洪堡縣的尤寧維爾村。尤寧維爾由十一間房子和一根旗杆組成。六間房子立在深谷的一邊,另一邊有五間與它們相對而立。其餘的景色就是那些荒山的陡岩絕壁,直插雲霄,把村子留在深深的谷底。當尤寧維爾還籠罩在黑暗之中的時候,四周的山巔早已陽光燦爛了。

我們在深谷的一側搭了間矮小粗陋的小屋,頂上蓋著帆布,留下一角敞開作為煙囪,晚上牛馬偶爾從開口處闖進來,糟蹋傢俱,打斷睡眠。氣候嚴寒,缺乏燃料。印第安人從幾英里以外背來柴禾;能抓得到幾個背柴的印第安人還算不錯——找不到的時候(經常如此,並不少見),我們得忍著,凍得發抖。

我毫不害臊地承認,我曾期望找到遍地的銀塊。我曾期望看見它們在陽光照耀的山頂上閃閃發光。但我沒有把這些期望說出來,因為某種直覺告訴我,我的想法大概有些不實際,如果是這樣,如果我暴露了我的想法,豈不惹人恥笑。然而,我心裡還是要多滿足有多滿足,因為我相信一兩天內,最多再過一兩周,我會弄到足夠的銀子,變成富翁——因此,我的想象力已經在忙於籌劃如何花這筆錢了。第一次機會來到了,我裝著心不在焉的樣兒溜出了小房子,眼睛卻留意看著別的夥伴們,當他們似乎在注意我時,我便停下來,眼睛望著天,一等到有了機會,我就心虛得象個喊一樣溜走了,一口氣跑到看不見人也聽不見喊聲的地方。接著,我開始了狂熱的搜索,充滿希望——幾乎是充滿把握。我在地上爬來爬去,撿起一塊塊石頭作檢查,吹去灰塵,在衣服上擦一擦,急切地一塊塊審視起來。不久,找到一塊發光的東西,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我躲在一塊大石頭後面,把它擦乾淨仔細檢查,既緊張急迫又欣喜欲狂,簡直是決斷而不僅僅是把握。我越檢查那塊東西,越確信我已找到了幸運之門。我在那個地方作了個標記,帶走了那塊樣品。在陡峭的山腰上,我上上下下搜尋著,興趣越來越大,心中暗自慶幸我來到了洪堡,而且來得正是時候。在我一生中,欣喜若狂而近於完全忘乎所以的經歷只有一次,就是秘密探索這塊白銀大地的寶庫。那是一種令人暈頭轉向的狂喜。不久,在一條淺溪的河床上,我發現了一片金黃色的沉積物,這時,我幾乎停止了呼吸!是一座金礦,我原來還老老實實地滿足於那下賤的銀子!我是多麼激動喲,很懷疑是否是想象力在欺騙我。突然一陣恐懼襲上心頭,可能有人在監視我,猜出了我的秘密。想到這裡,我把周圍巡視了一番,又爬上一個山頭偵察了一遍。四周一片荒涼,看不見一個人影。然後,我又回到我的金礦,鼓足勇氣,準備應付那可能的失望,但我的擔心是毫無根據的——閃光的鱗狀沉積物還在那裡。我立即開始採集,有一個小時,我順著那彎曲的河流辛勤地勞作,洗劫那河床。但最後,落日警告我得停止搜尋。我滿載著財寶,打道回家。路上,想到金礦就在眼皮底下,而我居然以為那一塊銀子而激動,不禁暗自好笑。這時,第一次採到的那塊樣品在我的心目中身價一落千丈,有一兩回,我差點把它扔掉。

夥伴們照常象餓狗一樣,但我什麼也吃不下,什麼也不能說。我心裡充滿夢想,在騰雲駕霧。他們的談話有點打亂了我的思緒,還使我感到有些厭煩。我看不起他們談的那些可憐的,一般的瑣事。但當他們繼續談下去時,我開始覺得開心。一方面,我已看見一座金礦,全是我們的,就在這木屋看得到,我隨時都指得出的地方;另一方面卻聽見他們在捉襟見肘地安排他們那點可憐的錢,還為經濟不夠寬裕而唉聲嘆氣,這倒真是一種少有的開心事。不久,壓抑在心裡的狂喜開始使我苦惱了。內心出現一種難以控制的衝動,想洋洋得意地把一切都一下子攤出來;但我忍住了。我暗自想,我一定使那條特大新聞從我嘴裡平靜地溜出來,而我要平靜得如周夏日的早晨一樣來觀察在他們臉上產生的效果。我問道:

「你們到哪裡去過了嗎?」

「去勘察了。」

「找到什麼了?」

「一無所獲。」

「一無所獲?你覺得這個地方怎麼樣?」

「還說不清,」巴婁先生說,他是個老金礦工,對銀礦也頗有見識

「那麼,你有了什麼想法嗎?」

「是的,可以說有了一個。這裡挺不錯,也許是,不過估計過高了。七千美元的礦脈可是很少的。西巴礦大概豐富得多,可惜我們沒有得到;還有,這裡礦石含賤金屬太多,當今世界的科學還無能為力。我們在這裡不會挨餓,但是,恐怕也發不了財」

「因此你認為前景相當暗淡?」

「還說不上!」

「那麼我們最好回去,是嗎?」

「噢,還不到時候——當然不到時候。先得試一下。」

「假設——當然只不過是假設,你知道——假設能夠找到個每噸值一百五十美元的礦——這你滿意嗎?」

「值得一試!』大家齊聲答道

城市假期 Amocity!

  

「或者假設——當然只不過是假設——假設能找到一個每噸產值為兩千美元的礦脈——你們滿意嗎?」

「這個——你是什麼意思?你想說什麼?你在賣什麼關子呀?」

「沒有什麼。我什麼也沒說。你們一清二楚,這裡沒有富礦——你們當然明白。因為你們親自到處找過了。任何探查過的人都知道。不過為了討論,假設——一般來說——假設有個人將要告訴你們,兩千美元的礦脈簡直不值一提——不值一提,明白嗎?——就在這個屋子都看得見的那邊,有成堆成堆的純金純銀——汪洋大海一般——足以使你們在二十四小時內發財!怎麼樣!」

「我敢說,他是個十足的傻瓜!」巴婁老先生說,儘管如此,他還是激動得要命。

「先生們,」我說,「我什麼也沒說——我沒到附近去過,這你們知道,當然我什麼也不知道——我只不過要求你們睜開眼睛看看這個,只不過一會兒,告訴我你們覺得如何!」我把我的財寶倒在他們面前。

幾隻手在裡面撥來撥去,幾個腦袋湊在一起在燭光下俯視著。接著,巴婁說道;

「覺得如何?我覺得什麼也不是,只不過是一堆花崗岩破爛和平庸的發光的雲母,每英畝還不值兩分錢!」

我的美夢就這樣破滅了,我的財富就這樣煙消雲散了,我的空中樓閣就這樣垮到地上,我瞠目結舌,完全絕望了。

我悟出了道理,過了一會兒說道:「閃光的並不都是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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