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 騎自行車的人 倫敦睡著了。 一輛轎車沿著灰色的、空無行人的街道到處疾馳,一彎新月的昏暗光芒穿過薄霧驅散了夜色。 轎車微弱的前燈燈光把夜色衝破了,主要街道都被高處的燈光照耀得金光鋥亮。 鮮艷奪目的霓虹光彩與輝煌的燈火媲美,映紅了西邊皮卡迪利廣場上暗淡的天空。 但東區卻只有少數燈光,那裡沉寂。 陰暗、凄涼,只有靠近碼頭處,白熾的光輝在告訴人們:貨船為趕早潮還在工作。 泰晤士河南邊的勞動區以其喧鬧的蘭貝思道和肯特路聞名。 該區警察賈維斯也許是首都警察部隊中最不顯眼的成員之一。 他35歲,已婚,有3個孩子,分別是10歲、7歲、4歲,但走起路來還全都搖搖晃晃。 雖說賈維斯自己並未意識到,可這一切全是他忙碌而能幹的妻子的安排。 賈維斯熟記全部警察條例,精通自己業務,他雖在這複雜多事的最棘手地區工作了10年,從未碰到過大麻煩。 今晚他也一點沒想到會遇到什麼亂子。 在這塊陋房區內住看好些撬竊者,過去兩周內這些商店中有一家被破門而入兩次。 價值好多英鎊的商品被竊——大部分是捲煙、巧克力和無線電零件。 這是那種沖著賈維斯來的小偷小摸,他相信他知道這個撬竊者是誰。 如果他沒弄錯,就是那個在西區低喙夜總會工作的義大利侍者。 他常在3點半左右回家,現在是2點15分。 賈維斯打算佔據一個有利位置,當那侍者回家時,可以從那裡監視商店。 他什麼都計劃好了,因為他對那侍者的習慣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知道他分管段內大多數人的習慣,因為他的工作要求他知道。 這一商店後面有10幢公寓大樓,最靠近商店那幢的門洞會是個理想的隱蔽處。 賈維斯慢慢走了過去,進入位置,瞥了一眼手錶夜光錶盤。 那時是3點20,他還有時間悠悠地抽上一支。 他摸出一支捲煙,用手罩住火柴,不使大多火光外露,點了煙,深深吸了一口,在確知火柴已熄滅后把它輕輕拋開。 四月的夜晚不算冷,但也夠涼的。 月亮已落在對面房子屋頂的後面。 河那邊碼頭上傳來的嘈雜聲這時聽得更響了。 這時賈維斯聽到一輛斷了鋼絲的自行車的喀嚓聲,肯定是他等的人來了。 騎車人進入視線,在街燈下他的臉顯得蒼白瘦削。 自行車喀嚓喀嚓地過去了,賈維斯離開隱蔽處進行監視。 他這樣做時,一個黑影從幾米遠的另一幢公寓房的門洞中走了出來。 賈維斯見了這情況很驚奇,但不害怕。 他首先想到的是這個新來者十有八、九可能是小偷。 自行車尾燈的紅色輝光,在被公寓中出來的那人遮住之前,一直很明亮。 出來的那人背對賈維斯,不知道他在那裡,開始匆匆地走向拐角處的店鋪。 當騎自行車的人走過商店時賈維斯已不象原來那樣的驚奇和失望了。 自行車白色前燈和紅色尾燈在雜貨鋪櫥窗上反映過來,那個人仍在往前走。 那是個細長、黑黑的身影,穿著一件寬鬆的膠布雨衣,走起路來有些嘩啦嘩啦,布外衣是不會這樣的。 「這人穿過馬路朝商店走去。 「逮住了」,賈維斯出聲地咕噥著,很想知道他是撬前門呢,還是繞道向後門。 他深信他已使那人走投無路。 因此,當他看見那人離開內有大筆捲煙的報亭時,他不禁大吃一驚。 那人現在騎著自己的自行車,就是曾斜靠在一些布告牌上的那輛。 賈維斯記起不久前他曾看到過那自行車,但沒有意識到它在那裡。 只要他真的在經過那裡時充分思考一下,他很可能那時就想到小偷已在行動。 不過他當時對那侍者和他那了如指掌的計劃的成功性太深信了,現在倒好,這第二個人跨上他車子的坐墊,開始騎走了。 他車上沒有燈。 侍者走了;這人很明顯又不打算在這裡行竊商店。 賈維斯失去了內心平衡,不過他很快就恢復了。 因為無燈騎車是破壞法規的。 賈維斯於是提高嗓音喊道: 「你那個人!燈光!」 那是能清楚的、能遠傳的聲音,無疑它能被騎車人聽到。 但它並沒有起到賈維斯所期待的作用。 騎車人看來是蹲下身子,加快了速度,也沒有燈光,那自行車象箭一樣呼呼地飛向拐角,轉了過去,就好象這人是在賽車。 而不是騎行在勞動區南部的狹窄街道上。 這時,他隱隱感受到一股氣味,勞動區的姻霧對本地人的嗅覺毫無舒適之處,但有股燃燒的惡臭是不會弄錯的。 那惡臭來自他背後的樓梯——就是那瘦瘦的男人從那裡走出來的那個樓梯。 賈維斯轉身向著它,當他到達第一層樓梯平台時,焦臭味更濃了,在他手電筒光柱所到之處,里裡外外都是一股股濃煙在蔓延。 「不知道我喜歡這個么,」賈維斯對自己說,全速奔跑上另一段扶梯。 當他轉過拐角時,手電筒光照到大片翻滾著的灰色煙霧。 再也沒有任何必要懷疑一場迅速蔓延的火災了,他取出警笛,一陣震耳的長哨聲在狹窄的梯道里上下尖鳴。 然後他放好警笛,大聲喊叫:「失火了!起床——火!」他邊叫邊跑上上層樓梯平台,看到那上面滿是濃煙。 火似乎來自4樓,他覺得他能夠聽到火焰燃燒的呼呼聲。 他抓住最靠近他的鐵門環,砰砰地擂門,不停地喊著:「火!」直到他抽出手帕捂住臉衝上更上一段扶梯。 他沒想到他當時是何等勇敢。 到達平台後他看到8號房間門下的紅色火光,那是密勒的房間,裡面有密勒的妻子及5個孩子。 他倒退幾步,猛地用右肩向門撞去,門有些傾斜了。 這時他看見高處有個神色驚慌的男子,那是上幾層樓的一個上了年紀的房客。 「叫大家都離開,」賈維斯喘著氣命令道,同時由於濃煙嗆人,他開始悶得透不過氣。 他又一次用肩撞門,覺得有些鬆動,但他知道要把門撞倒可能還得好長一段時間。 一個穿著雪白睡衣的男子匆忙爬上樓梯向他跑來,一個穿著波紋女睡衣的婦女,胸衣豁開的站在下面。 「快去叫消防隊,」賈維斯叫道,「再弄張梯子搭到密勒家窗上。 」 「好的!」那男人轉過身去。 「小心,埃爾西!」他叫道,那叫聲比賈維斯還激動。 他正在往後倒退,仔細審視之後用全身力量向門撞去。 門倒下了。 一簇呼嘯的火舌和一股灼熱的空氣向外朝他撲來,幾乎使他窒息過去。 他覺得他聽到一聲尖叫。 他看見火焰充滿一條小過道,看見一間房間的房門一片火紅,門上油漆燒融起泡。 由於夜風減弱,火勢呼嘯聲也消失了。 他聽到房間內一個小孩的尖叫聲。 他真的沒感到害怕,這幾乎是一陣衝動和對一切事物的一種反應動作。 他彎起左臂掩住臉部衝進房間。 他感到手背上難以忍受的灼熱,感到他前額和後頸上的疼痛。 他竭力從手臂下看去,瞥見一個穿著熊熊燃燒的睡衣的小孩站在床上——那床這時已成了一把噝噝直叫的火炬。 他感到腳下一塊樓板爆裂。 他低下頭來,掙扎著脫掉外衣把它圍在站在那裡的孩子身上。 但他感到一種絕望、喪失信心和害怕的厭惡感情。 他聽到上面有些劈啪聲,意識到他頭盔帽沿下邊的頭髮在燃燒——那小孩的頭髮把他的頭髮點著了。 他眼睛周圍有一陣陣難耐的疼痛。 到處是火焰的呼呼聲、劇烈的劈啪聲和嘎吱嘎吱的樓板聲,只是尖銳的呼嘯聲停止了。 他搖搖擺擺走向窗戶,準備用手臂肘部把它撞開。 他一隻手抱緊小孩,另一隻手彎著肘部向大玻璃窗撞去。 當玻璃碎片散落時,他聽到一輛消防車的鈴聲。 他看見街上有一群人,他感到他聽見有人在喊:「跳!」他仍抱著小孩。 這窗離地面有三層樓高,下面只有人,他們有幾個綳著一條毯子。 「跳!」他們尖叫道。 他把雙臂中的小孩舉上舉下,他不知道她是活著還是死了。 他不能向下面的人呼叫,因為他的舌頭似乎已麻痹了。 但人群的突然沉默表明他們已知道他抱的是什麼。 他把孩子扔出去,看見她往下掉,看見她被那毯接住。 他的頭在旋轉,他的頭也在燃燒。 他的褲子、他的襯衫、他的鞋子都著了火。 消防車的馬達聲越來越大,但他看不到它在街心奔忙。 他感到染成紅色的黑暗向他襲來,他感到他向後傾跌,他知道自己正在失去知覺。 後來他意識到有人和他一起在這裡:是個男人。 在他逐漸喪失知覺的最後一刻,他認清了那是密勒。 在他燃燒的外衣中,緊緊抱著另一支燃燒著的火炬——另一個孩子。 於是警察賈維斯倒下了。 二 系列縱火案? 刑警部部長喬治·吉迪恩是個高個子,6英尺2英寸,魁偉結實。 厚胸及稍圓的肩膀,與縫製得很好的外衣配合得很服貼,腹部有意想不到的平展。 他的下顎有時看起來相當肥胖、頸背則給人以超重的感覺。 但他的腹部象一塊木板那樣堅實,他為他身強力壯而自豪。 吉迪恩的強壯體現了他大部分的品質,因為這是他為什麼對自己能充滿信心的原因。 他頭向前沖,眼觀四方地跨上台階的步態是他性格的顯示:他老是向前奮進。 不允許任何事把他從要走的路上推開。 他的有份量而有時緩慢的動作常顯示出一種永不反悔的個性。 喬治·吉迪恩總是走向他決意要去的目的地。 他沿著連結新老大樓的過道向前步行,心裡很清楚,現在他辦公室里的電話鈴已響過,電話也已回過。 貝爾,也有可能是勒梅特,已經帶著準備好了的早晨報告在辦公室中。 他也清楚每個等待見他的人已知道他上路。 他們中有些人怕他發現他們工作中的錯誤或計劃不周而緊張不安。 當他到達通向他辦公室的過道時,他聽見他辦公室門關上的卡嗒聲。 喬·貝爾坐在吉迪恩大桌對面屋角里的小桌旁。 喬個子較矮,相當豐滿,稀而蓬鬆的頭髮呈灰色。 他看上去就像個60多歲的人,有一種寬厚的性格。 吉迪恩發現這種性格能使人心情寧靜。 從沒有任何事能使貝爾驚慌失措。 關於警廳以及警察、罪犯和審判員這些行檔,誰也沒有他知道的多。 貝爾只要有一丁點吉迪恩的魄力和激情,他就可能大顯身手,但事實上他的衣服總是沒燙。 他的臉沒真正刮凈,他的煙斗總是需要淘清。 吉迪恩脫下外衣,披在他老式大寫字檯後面的皮靠椅椅背上,他坐下說,「有好多事嗎,喬?」 「恐怕是這樣,」貝爾安詳他說。 「嗯,什麼?」吉迪恩警覺地越過寫字檯看著。 意識到這倒不是不理解貝爾的不耐煩,而是清楚知道除非昨夜沒有重大案情,否則貝爾就不會用這樣的方式講話。 「只有一樁嚴重的案子,」貝爾說,「那是你桌上最上面的一份。 火災,在蘭貝思那邊,」貝爾繼續說,」那些舊經濟公寓樓中的一幢,全家報銷——母親及5個孩子,還有父親。 其他一些人被燒傷或受驚,整幢樓房被毀——那地方象火柴盒一樣毀了,」貝爾停了一下,吉迪恩坐著不動。 「我們的一個部下看起來成了第八個犧牲者,我聽到的最後報告是他活命的機會不多。 是個叫賈維斯的著裝警察,根據報告應得喬治獎章。 但最糟糕的是,喬治,那是場縱火。 用汽油引火,這一點毫無疑問。 」 「是嗎?」吉迪恩說,翻閱了桌上的其它案卷后,吉迪恩閱讀了勞動區分局警長曼寧的報告。 毫無疑問是縱火,汽油缸頭也在燒焦的殘餘物中找到了,燒得難以辨認,但仍可看到能說明是這種燃燒所常能留下的那種沉澱或灰燼。 就一些最初的跡象看來,汽油澆在那套房間各處;一種分析是有人站在前門處,沿通向各房間的過道倒汽油直到過道半中間,然後放火併關上房門。 那裡所有的經濟公寓住房的房門下邊與地板之間都有一條縫隙,汽油無疑可流進那家成員睡眠的各個房間。 濃煙看來制服了睡在同一房間的母親和兩個大孩子,他們的屍體在他們的床上。 一個很年輕的小孩在另一卧室的兒童搖床中被找到。 還有兩個孩子被扔出窗外,一個是警察賈維斯扔的,一個是孩子父親喬治·密勒扔的。 密勒和賈維斯都跳窗逃跑來著,但密勒在送往醫院的路上死了,兩個孩子也在送到醫院時死了。 吉迪恩對他不得不閱讀的報告感到揪心。 第1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推理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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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迪恩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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