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單表一人,複姓申徒,名泰,泅水人氏,身長七尺,相貌堂堂;輪的好刀,射的好箭。 先前未曾遭際,只在葛令公帳下做個親軍。 後來葛令公在甑山打圍,申徒泰射倒一鹿,當有一班教師前來爭奪。 申徒泰只身獨臀,打贏了一班教師,手提死鹿,到令公面前告罪。 令公見他膽勇,並不計較,到有心抬舉他。 次日,教場演武,誇他弓馬熟閑,補他做個虞候,隨身聽用。 一應軍情大事,好生重托。 他為自家貧末娶,只在府廳耳房內棲止,這夥守廳軍壯都稱他做「廳頭」。 因此上下人等,順口也都喚做「廳頭」,正是: 蕭何治獄為秦吏,韓信曾宮執裁郎。 蠖屈龍騰皆運會,男兒出處又何常? 話分兩頭,卻說葛令公姬妾眾多,嫌宅院狹窄,教人相了地形,在東南角旺地上,另創個衙門,極其宏麗,限一年內,務要完工。 每曰差「廳頭」去點閘兩次。 時值清明佳節,家家士女踏青,處處遊人玩景。 葛令公分付設宴嶽雲樓上。 這個樓是兗州城中最高之處,葛令公引著一班姬妾,登樓玩賞。 原來令公姬妾雖多,其中只有一人出色,名曰弄珠兒。 那弄珠兒生得如何? 目如秋水,眉似遠山。 小口櫻桃,細腰楊柳。 妖豔不數太真,輕盈勝如飛燕。 恍疑仙女臨凡世,西子南威總不如。 葛令公十分寵愛,曰則侍側,夜則專房。 宅院中稱為「珠娘」。 這一日,同在嶽雲樓飲酒作樂。 那申徒泰在新府點閘了人工,到樓前回話。 令公喚他上樓,把金蓮花巨杯賞他一杯美酒。 申徒泰吃了,拜謝令公賞賜,起在一邊。 忽然抬頭,見令公身邊立個美妾,明陣皓齒,光豔照人。 心中暗想:「世上怎百懲般好女子?莫非天上降下來的神仙麼?」那申徒泰正當壯年慕色之際,況且不曾娶妻,乎昔司也曾聽得人說令公有個美姬,叫做珠娘,十分顏色,只恨難得見面!今番見了這出色的人物,料想是他了。 不覺一魂飄蕩,七魄飛揚,一對眼睛光射定在這女子身上。 真個是觀之不足,看之有餘。 不堤防葛令公有話問他,叫道:「廳頭』,這工程幾時可完?呀,申徒泰,申徒泰!問你工程幾時可完!」連連喚了幾聲,全不答應。 自古道心無二用,原來申徒泰一心對著那女子身上出神去了,這邊呼喚,都不聽得,也不知分付的是甚話。 葛令公看見申徒泰目不轉睛,已知其意,笑了一笑,便教撤了筵席,也不叫喚他,也不說破他出來。 卻說伏侍的眾軍校看見令公叫呼不應,到督他捏兩把汗。 幸得令公不加嗔責,正不知甚麼意思,少不得學與申徒泰知道。 申徒泰聽罷大驚想道:「我這條性命,只在早晚,必然難保。 」整整愁了一夜。 正是:是非只為閑撩撥,煩惱旨因不老成。 到次日,令公升廳理事,申徒泰遠遠站著,頭也不敢抬起。 巴得散衙,這曰就無事了。 一連數日,神思恍惚,坐臥不安。 葛令公曉得他心下憂惶,到把幾句好言語安慰他,又差他往新府專管催督工程,道他閘去。 申徒泰離了令公左右,分明拾了性命一般。 才得一分安穩,又怕令公在這場差使內尋他罪罰,到底有些疑慮,十分小心勤謹,早夜督工,不辭辛苦。 忽一日,葛令公差虞候許高來督申徒泰回衙。 申徒泰聞知,又是一番驚恐,戰戰兢兢的離了新府,到衙門內參見。 稟道:「承恩相呼喚,有何差使?」葛令公道:「主上在夾寨失利,唐兵分道入寇,李存璋引兵侵犯山東境界。 見有本地告急文書到來,我持出師拒敵,因帳下無人,要你同去。 」申徒泰道:「恩相鈞自,小人敢不道恢。 」令公分付甲仗庫內,取熟銅盔甲一副,賞了申徒泰。 申徒泰拜謝了,心中一喜一憂:喜的是跟令公出去,正好立功:憂的怕有小人差遲,令公記其前過,一並治罪。 正是:青龍自虎同行,吉凶全然末保。 卻說葛令公簡兵選將,即日興師。 真個是旌旗蔽天,鑼鼓震地,一行來到郊城。 唐將李存璋正持攻城,聞得亮州大兵將到,先占住琊山高阜去處,大小下了一個寨。 葛周兵到,見失了地形,倒退一十裏屯紮,以防沖突。 一連四五日挑戰,李存璋牢守寨柵,只不招架。 到第七日,葛周大軍拔寨都起,直逼李家大寨續戰。 李存璋早做准備,在山前結成方陣,四面迎敵。 陣中埋伏著弓箭手,但去沖陣的,都被射回。 葛令公親自引兵陣前看了一回,見行列齊整,如山不動,歎道:「人傳李存璋相鄉大戰,今觀此陣,果大將之才也。 」這個方陣,一名「九宮八卦陣」,昔日吳主夫差與晉公會於黃池,用此陣以取勝。 須候其倦怠,陣腳稍亂,方可乘之。 不然實難攻矣。 當下出令,分付嚴陣相持,不許妾動。 看看申牌時分,葛令公見軍士們又饑又渴,漸漸立腳不定。 欲持退軍,又怕唐兵乘勝追趕,躊躇不決。 忽見申徒泰在旁,便問道:「『廳頭』,你有何高見?」申徒泰道:「據泰愚意,彼軍雖整,然以我軍比度,必然一般疲困。 誠得亡命勇士數人,出其不意,疾馳赴敵,倘得陷入其陣,大軍繼之,庶可成功耳。 」令公撫其背道:「我素知汝驍勇能為我陷此陣否?」申徒泰即便掉刀上馬,叫一聲:「有志氣的快跟我來破賊!」帳前並無一人答應申徒泰也不回顧,徑望敵軍奔去 葛周大驚!急領眾將,親出陣前接應。 只見申徒泰一匹馬、一把刀,馬不停蹄。 刀不停手。 馬不停蹄,疾如電閃;刀不停手,快若風輪。 不管一七二十一,直殺人陣中去了。 原來對陣唐兵,初時看見一人一騎,不將他為意。 誰知申徒泰拼命而來,這把刀神出鬼沒,遇著他的,就如砍瓜切菜一般,往來陣中,如入無人之鏡。 恰好遇著先鋒沈樣,只一回合斬於馬下,跳下馬來,割了首級,複飛身上馬,殺出陣來,無人攔擋。 葛周大軍己到,申徒泰大呼道:「唐軍陣亂矣!要殺賊的快來!」說罷將首級拋於葛周馬前,番身複進,唐軍大亂。 李存璋禁押不住,只得鞭馬先走。 唐兵被粱家殺得七零八落,走得快的,逃了性命,略遲侵些,就為沙場之鬼。 李存璋。 唐朝名將,這一陣殺得大敗虧輸,望風而遁,棄下器械馬匹,不計其數。 粱家大獲全勝。 葛令公對申徒泰道:「今日破敵,皆汝一人之功。 」申徒泰叩頭道:「小人有何本事!旨仗令公虎威耳!」令公大喜。 一面寫表申奏朝廷;傳令搞賞一軍,休息他一日,第四日班師回兗州去。 果然是:喜孜孜鞭敲金蹬響,笑吟吟齊唱凱歌回。 卻說葛令公回衙,眾侍妾羅拜稱貿。 令公笑道:「為將者出師破賊,自是本分常事,何足為喜!」指著弄珠兒對眾妾說道:「你們眾人只該貿他的喜。 」眾妾道:「相公今日破敵,保全地方,朝廷必有恩賞。 凡侍巾櫛的,均受其榮,為何只是珠娘之喜?」令公道:「此番出師,全虧帳下一人力戰成功。 無物酬賞他,預將此姬贈與為妻。 他終身有托,豈不可喜?」弄珠兒恃著乎曰寵愛,還不信是真,帶笑的說道:「相公休得取笑。 」令公道:「我生平不作戲言,己曾取庫上六十萬錢,督你具辦資妝去了。 只今晚便在西房獨宿,不敢勞你侍酒。 」弄珠兒聽罷大驚,不覺淚如雨下,跪稟道:「賤妾自侍巾櫛,累年以來,未曾得罪。 今一旦棄之他人,賤妾有死而己,決難從命。 」令公大笑道:「癡妮子,我非木石,豈與你無情?但前日嶽雲樓飲宴之時,我見此人目不轉睛,曉得他鐘情與汝。 此人少年未娶,新立大功,非汝不足以快其意耳。 」弄珠兒扯住令公衣挾,撤嬌撤癡,幹不肯,萬不肯,只是不肯從命。 令公道:「今日之事,也由不得你。 做人的妻,強似做人的妾。 此人將來功名,不弱於我,乃汝福分當然。 我又不曾誤你,何須悲怨!」教眾妻扶起珠娘,「莫要啼哭。 」眾妾為平時珠娘有專房之寵,滿肚子恨他,巴不得撚他出去。 今日聞此消息,正中其懷,一擁上前,拖拖拽拽,扶他到西房去,著實窩伴他,勸解他。 弄珠兒此時也無可奈何,想著令公英雄性子,在兒女頭上不十分留戀,歎了口氣,只得罷了。 從此曰為始,令公每夜輪道兩名姬妾,陷珠娘西房宴宿,再不要他相見。 有詩為證: 昔日專房寵,今朝召見稀。 非關情大薄,猶恐動情癡。 再說申徒泰自究城回後,口不言功,稟過令公,依據曰在新府督工去了。 這曰工程報完,恰好庫吏也來賓道:「六十萬錢資妝,懼己備下,伏乞鈞自。 」令公道:「權且畜下,持移府後取用。 」一面分付陰陽生擇個吉曰,闔家遷在新府住居,獨留下弄珠兒及丫環、養娘數十人。 庫吏毒了鈞帖,將六十萬錢資妝,都搬來舊衙門內,擺設得齊齊整整,花堆錦簇。 眾人都疑道:「令公留這舊衙門做外宅,故此重新擺設。 」誰知其中就裏! 這曰,申徒泰同著一般虞候,正在新府聲喏慶貿。 令公獨喚申徒泰上前,說道:「究城之功,久未圖報。 聞汝尚未娶妻,小妾頗工顏色,特毒贈為配。 薄育資妝,都在舊府。 今日是上吉之曰,便可就彼成親,就把這宅院判與你夫妻居住。 」申徒泰聽得,到嚇得面如土色,不住的磕頭,只道得個「不敢」二字,那裏還說得出什麼說話!令公又道:「大丈夫意氣相許,頭顱可斷,何況一妾!我主張已定,休得推阻。 」申徒泰幾自謙讓,令公分付眾虞候,督他披紅插花,隨班樂工奏動鼓樂。 眾虞候喝道:「申徒泰,拜謝了令公!」申徒泰恰似夢裏一般,拜了幾拜,不由自身做主,眾人擁他出府上馬。 樂人迎導而去,直到舊府。 只見舊時一班直廳的軍壯,預先領了鈞旨,都來參揭。 前廳後堂,懸花結彩。 丫環、養娘等引出新人交拜,鼓樂喧天,做起花燭簇席。 申徒泰定睛看時,那女子正是嶽雲樓中所見。 當時只道是天上神仙,霎時出現。 因為貪看他顏色,險些兒獲其大禍,喪了性命。 誰知今日等閑司做了百年眷屬,豈非僥幸?進到內宅,只見器用供帳,件件新,色色備,分明鑽入錦繡窩中,好生過意不去。 當晚就在西房安置,夫妻歡喜,自不必說。 次日,雙雙兩口兒都到新府拜謝葛令公。 令公分付掛了回避牌,不消相見。 剛才轉身回去,不多時,門上報到令自來了,申徒泰慌忙迎著馬頭下跪迎接。 葛令公下馬扶起,直至廳上。 令公捧出告身一道,請申徒泰為參謀之職。 原來那時做鎮使的,都請得有空頭告身,但是軍中合用官員,隨他填寫取用,然後奏聞朝廷,無有不恢。 況且申徒泰已有功績申奏去了,朝廷自然優錄的。 令公教取宮帶與申徒泰換了,以禮相接。 自此申徒泰洗落了「廳頭」二字,感謝令公不盡。 一日,與渾家閑話,問及令公平曰懲般寵愛,如何割舍得下?弄珠兒敘起嶽雲樓目不轉睛之語,「令公說你鐘情於妾,特地割愛相贈。 」申徒泰聽罷,才曉得令公體悉人情,重賢輕色,真大丈夫之所為也。 這一節傳出,軍中都知道了,沒一個人不誇揚令公仁德,都願督他出力盡死。 終令公之世,人心悅服,地方安靜。 後人有詩贊雲 昌賢輕色古今稀,反怨為恩事更奇。 試借兗州功薄看,黃金台上有名姬—— 第七卷 羊角哀舍命全交 背手為雲覆手雨,紛紛輕灣何須數?君看管鮑貧時交,此道今人棄如土。 昔時,齊國有管仲,字夷吾;鮑叔,字宣子,再個自幼時以貧賤結交。 後來鮑叔先在齊桓公門下信用顯達,舉薦管仲為首相,位在己上。 兩人同心輔政,始終如一。 管仲曾有幾句言語道:「吾嘗一戰一北,鮑叔不以我為怯,知我有老母也。 吾嘗一仕一見逐,鮑叔不以我為不肖,知我不遇時也。 吾嘗與鮑叔談論,鮑叔不以我為愚,知有利不利也。 吾嘗與鮑叔為賈,分利多,鮑叔不以為貪,知我貧也。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鮑叔!」所以古今說知心結交,必曰:「管鮑」。 今日說兩個朋友,偶然相見,結為兄弟,各舍其命,留名萬古。 春秋時,楚元王崇懦重道,招賢納士。 天下之人聞其風而歸者,不可勝計。 西羌積石山,有一賢士,姓左,雙名伯桃,勒亡父母,勉力攻書,養成濟世之才,學就安民之業。 年近四旬,因中國諸侯互相吞並,行仁政者少,恃強霸者多,未嘗出仕。 後聞得楚元王慕仁好義,遍求賢土,乃攜書一囊,辭別鄉中鄰友,徑奔楚國而來。 迤儷來到雍地,時值隆冬,風雨交作。 有一篇《西江月》詞,單道冬天雨景: 習習悲風割面,蒙蒙細雨侵衣。 催冰釀雪逞寒威,不比他時和氣。 山色不明常暗,日光偶露還微。 天涯遊子盡思歸,路上行人應悔。 左伯桃冒雨蕩風,行了一日,衣裳都沾濕了。 看看天色昏黃,走向村間,欲覓一宵宿處。 遠遠望見竹林之中,破窗透出燈光,徑奔那個去處。 見矮矮籬笆,圍著一間草屋,乃推開籬障,輕叩柴門。 中有一人,啟戶而出。 左伯桃立在簷下,慌忙施禮曰:「小生西羌人氏,姓左,雙名伯桃。 欲往楚國,不期中途遇雨。 無覓旅邸之處。 求借一宵,來早便行,未知尊意肯容否?」那人聞言,慌忙答禮,邀入屋內。 伯桃視之,止有一塌,塌上堆積書卷,別無他物。 伯桃已知亦是懦人,便欲下拜。 那人雲:「且未可講禮,容取火烘幹衣服,卻當會話。 」當夜燒竹為火,伯桃烘衣。 那人炊辦酒食,以供伯桃,意甚勤厚。 伯桃乃問姓名。 其人曰:「小生姓羊,雙名角哀,幼亡父母,獨居於此。 乎生酷愛讀書,農業盡廢。 今幸遇賢土遠來,但恨家寒,乏物為款,伏乞恕罪。 」伯桃曰:「陰雨之中,得蒙遮蔽,事兼一飲一食,感佩何忘!」當夜,二人抵足而眠,共話胸中學問,終夕不寐。 比及天曉,淋雨不止。 角哀留伯桃在家,盡其所有相持,結為昆仲。 伯桃年長角哀五歲,角哀拜伯桃為兄。 一位一日,雨止道幹。 伯桃曰:「賢弟有王位之才,抱經綸之志,不圖竹帛,甘老林泉,深為可惜。 」角哀曰:「非不欲仕,親未得其便耳。 」伯桃曰:「今楚王虛心求士,賢弟既有此心,何不同往?」角哀曰:「願從兄長之命。 」遂收拾些小路費糧米,棄其茅屋,二人同望南方而進 行不兩曰,又值陰雨,羈身旅店中,盤賚罄盡,止有行糧一包,二人輪換負之,冒雨而走。 其雨末止,風又大作,變為一天大雪,怎見得?你看: 風添雪冷,雪趁風威。 紛紛柳絮狂飄,片片鵝毛亂葬。 團空攪陣,不分南北西東;遮地漫天,變盡青黃赤黑。 探梅詩窖多清趣,路上行人欲斷魂。 二人行過歧陽,道經粱山路,問及樵夫,旨說:「從此去百餘裏,並無人煙,盡是荒山曠野,狼虎成群,只好休去。 」伯桃與角哀曰:「賢弟心下如何?」角哀曰:「自古道生育命。 既然到此,只顧前進,休生退悔。 」又行了一日,夜宿古墓中,衣服單薄,寒風透骨。 次日,雪越下得緊,山中仿佛盈尺。 伯桃受凍不過,曰:「我思此去百餘裏,絕無人家;行糧不敷,衣單食缺。 若一人獨往,可到楚國;二人懼去,縱然不凍死,亦必餓死於途中,與草木同朽,何益之有?我將身上衣服脫與賢弟穿了,賢弟可獨贅此糧,於途強掙而去。 我委的行不動了,寧可死於此地。 持賢弟見了楚王,必當重用,那時卻來葬我未遲。 」角哀曰:「焉有此理?我二人雖非一父母所生,義氣過於骨肉。 」我安忍獨去而求進身耶?」遂不許,扶伯桃而行。 行不十裏,伯桃曰:「風雪越緊,如何去得?且於道旁尋個歇處。 「見一株枯桑,頗可避雪,那桑下止容得一人,角哀遂扶伯桃入去坐下。 伯桃命角哀敲石取火,熱些枯技,以禦寒氣。 比及角哀取了柴火到來,只見伯桃脫得赤條條地,渾身衣服,都做一堆放著。 角哀大驚,曰:「吾兄何為如此?」伯桃曰:「吾尋思無計,賢弟勿自誤了,速穿此衣服,負糧前去,我只在此守死。 」角哀抱持大哭曰:「吾二人死生同處,安可分離?」伯桃曰:「若旨餓死,白骨誰理?」角哀曰:「若如此,弟情願解衣與兄穿了,兄可費糧去,弟寧死於此」『伯桃曰:「我乎生多病,賢弟少壯,比我甚強;更兼胸中之學,我所不及。 若見楚君,必登顯宦。 我死何足道哉!弟勿久滯,可宣速往。 」角哀曰:「令兄餓死桑中,弟獨取功名,此大不義之人也,我不為之。 」伯桃曰:「我自離積石山,至弟家中,一見如故。 知弟胸次不見,以此勸弟求進。 不幸風雨所阻,此吾天命當盡。 若使弟亦亡於此,乃吾之罪也。 」言訖,欲跳前溪覓死。 角哀抱住痛哭,將衣擁護,再扶至桑中。 伯桃把衣服推開。 角哀再欲上前勸解時,但見伯桃神色己變,四肢撅冷,一不能言,以手揮令去。 角哀尋思:「我若久戀,亦凍死矣,死後准葬吾兄?」乃於雪中再拜伯桃而哭曰:「不肖弟此去,望兄陰力相助。 但得微名,必當厚葬。 」伯桃點頭半答,角哀取了衣糧,帶泣而去。 伯桃死於桑中。 後人有詩贊雲: 寒來雪一尺,人去途千裏。 長途苦雪寒,何況囊無米? 並糧一人生,同行兩人死; 兩死誠何益?一生尚有恃。 第8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驚悚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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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世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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